唐斐的目光渐渐冰冷,氤氲着令江予珩倍感陌生的疏离。
吕裘轻车熟路地活动了下筋骨,伸手拦在江予珩面前,作势要引他出去:“公子,侯爷这会儿想是有些心烦意乱,您还是别在眼前了。旁的事交给末将就好。”
他这话说得十分隐晦。
吕副将亲眼见过侯爷发狂的模样,虽不明缘由,也知为人臣者,要懂得替主帅遮丑。是故,他在同江予珩解释时不便把话挑明,只好闪烁其词地催促着他离开。
可江予珩闻言不为所动,神色忡忡道:“他有伤在身不宜动怒,我就在这,看着他才放心。”
吕裘脸色一变,还欲再劝,不料唐斐突然暴起,发狠地将药盏推在地上,嘴唇哆哆嗦嗦顷刻褪去了血色。
“为什么,为什么都容不下他……”
侯爷所言,世间容不下的何止一个莫老七,分明还有当年的公子珩。知交好友,钟情之人,不论彼时还是今日,自己谁都保护不了,又怎不叫他悲愤难当?
唐斐触到心头隐痛,自觉呼吸局促,冷汗不受控制地从面上滑过,胸口却攒着团团怒火。过往的人跟事,纷纷化作鬼影幢幢,在眼前略无忌惮地袒露爪牙,大有将他生吞活剥的恐怖架势。
吕裘急了,顾不上唐突与否,一把牵住江予珩的袖子,苦口婆心地劝道:“江公子,快走吧。侯爷已经不认人了,你待在这里怕是要出事!”
江予珩奋力挣脱他的手,语气固执得没留半点余地:“出事?他能让我出什么事?”
唐斐光着脚翻身折下床,整个人如同被激怒的困兽,一把扯下床前帷帐,九子铃滚落在地,发出瑟瑟颤音。
江予珩抢上前想要拉他的手,却被失了清醒的侯爷奋力一推,连连倒退几步,撞上了身旁的圈椅。
坚硬的木制扶手垫在肋下,江予珩疼得不禁倒抽起凉气,甚而眼角泛出了泪花。
“槐荫,你冷静些。他是畏罪自戕,你如今再动怒,又于事何补?”
唐斐闻言,眼底猝然间洪波涌起、狂澜大作。
“我与他是过命的交情,过命的交情懂吗?你以为你是谁,本侯不过暂且高看你一眼,红口白牙的也敢来置喙!”
江予珩怔了怔,心头没来由得一阵揪疼,目光一寸一寸彻底黯淡了下去。
骨木镶玉的插屏已然被侯爷的拳风带倒,这在侯府是难得一见的贵重摆设。几月前唐斐劳军归来,恰逢新君即位,孝王巴巴命内务府送来了这件屏风,上头绘着喜鹊登枝的精巧图案。唐斐瞧了也觉得喜庆,破天荒地没有命六婶扔进后院的库房。
此时,寓示着丰裕祥和的物件霍然跌在地上摔得粉碎。锋利的碎片掠过江予珩眼角,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鲜血缓缓渗出,晕开后成了醒目的殷红色。
他也不伸手去擦,只是愣愣地伏在椅子上,用带着失望的口吻低低问道:“槐荫,我在你眼里,原来只是个外人吗?”
切肤之痛不足挂齿。曾经把他捧在掌心的人,一朝厉色扬声、东怒西怨,才真正令他感到了胆寒。
然而,江予珩的话却歪打正着地令侯爷平复了好些。
唐斐闻言有片刻的晃神,眼底倏忽蔓上一层柔软和怜惜。
趁着这个空当儿,吕副将果断将他的一双手反剪在身后,口中同时还不忘替自己开脱,“对不住了侯爷,我皮糙肉厚挨几拳不算什么,要是带累江公子有个闪失,您清醒以后我还要命不要?”
吕裘的碎碎念传到江予珩耳朵里,他瞬间警觉,挣扎着站起来后,猝不及防地上前搭住了唐斐的手腕。
“公子你……”
江予珩面色凝重,语气一沉,直白问道:“脉象隐指愊愊,邪气充盛,乃狂症之兆。你照实同我说,他这样子有多久了?”
吕裘被他问得措不及防,嗫喏半晌,终是沮丧地垂下了头。
唐斐有伤在身,纵使发狂,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耗光了气力,软倒在江予珩怀里。
江予珩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回榻上。转身命吕裘取来自己的木匣子,里头放着公子珩行医时所用的银针与一些提前配制好的香丸。
治病救人是关乎性命的大事,这些年江予珩从不敢轻易在人前显山露水。眼下,他硬着头皮替替唐斐针灸了几处穴位,施针时指尖都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好在没有出什么纰漏。
江予珩收起针囊,又将两三颗安神香埋进铜香炉,轻手轻脚地阖上了盖顶。
安神香的气味浓郁,但并不烈性,散在风里醇正匀长,有使人耳目清明的奇效。
眼看唐斐面上的躁狂之气慢慢褪去,江予珩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珩儿,伤着你了是不是,还疼不疼?”
好容易镇静下来的唐斐一眼瞧见他脸上的伤,语带懊悔地迭声追问道。
江予珩心里憋着气,闻言也不吭声。
唐斐见状,不由得话中一凛,“吕副将!你好大的胆子,明知本侯有时心思混沌,做不了自己的主,还敢留人在场。要是哪天祸及无辜,你跟我谁能担得起这个罪责?“
“今日之事怪不了吕将军。原是我不肯听劝,高看了自己在侯爷心中的位置,才惹得您不快。至于这伤……”
江予珩淡淡地出言打断,他抬手抚了抚眼梢快要干涸的血痂,语气里不知是笑是叹,自我解嘲的意味倒是清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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