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裘听罢,稍不留神将指节捻得“咔嚓“作响,“侯爷是想说,大于国君借题发挥,意在鲸吞悬谯关外的无主荒地?可,他早前还大张旗鼓地要与鄢国结盟,这会儿说翻脸就翻脸,真当孩子过家家呢?”
唐斐轻嗤一声,不以为然道:“你可别小瞧了这位才加冠没两月的少年君主,他心里头的算计多着呢!”
吕裘的那双铜铃眼微微眯起,眸光不知聚在了哪个点上,仿佛陷入艰难的思索。
强将手下无弱兵,然而铁骑纵横能够踏平山海,却总是在曲折的人心里栽跟头。唐斐心里清楚,面对君君臣臣的勾心斗角,他的这些属下单纯胜过一张白纸。
“槐荫,该喝药了。”
江予珩端着药进屋,一打眼瞧见吕裘,笑容略滞了滞,颔首招呼道:“将军也在。”
唐斐一见是他,严峻的目光顿时柔和下来。江予珩依旧神色淡淡,眼神不经意掠过唐斐时,亦带了缱绻温情。
才入侯府不过月余,唐斐明显感到江予珩似乎改变了不少。从前他落拓局促,时常没来由地流露几分忐忑,谈笑或是沉默,仿佛都固守着很深的芥蒂。
现在,他待旁人依旧疏离,可到了自己跟前,一颦一笑却显得从容。
从容并非在说举止轻浮,而是他能够放肆哭放肆笑,连背后的缘由都是透亮的,不必绞尽脑汁去猜。
“来了。”唐斐唇边绽出和煦的笑容,拍拍床沿,示意他坐过来。
江予珩看了看吕裘,会意地说道:“你若有正事要议,我便不打扰了。药放在这里,记得趁热喝。”
他边说着,顺手将药盏往边上一递,吕裘正要去接,唐斐赶紧仿若无意地清了清嗓子。
吕裘如梦初醒地缩回手,样子有些迟疑,“侯爷,江公子在这里……”
唐斐不假思索地打断他:“你且说你的,珩儿不是外人。”顿了顿,又道:“认真算起来,大于少君与珩儿还是正经八百的表亲。”
说着他侧过头,带着狡黠的笑问:“我记得不错吧?”
江予珩闻言有片刻的怔忪,旋即反应过来,唐斐指的是公子珩生母穆云公主,和大于老国君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因着这层关系,以他的年纪,唤骆凫一声表弟也不为过。
他颔首,然而迟疑了会,低低地说道:“的确。只不过我与他未曾谋过面,单是知道这门血缘姻亲,远谈不上相熟。”
唐斐轻轻唔了声,闻言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不怪你不知晓内情。新君即位不过两三年,上个月才刚加了冠,从前尚为储君时便寂寂无名,以后也未听说有什么过人之处。大于国一直是庆阳公当政,骆枢老儿玩弄权术有一套,又擅长笼络人心,声望难免盖过了他的这位侄儿。”
江予珩自顾自地舀动着盏里的汤药,放在唇边小心吹凉,听了他的话似乎不甚在意。
吕裘冷不丁一拍脑袋,“是啊,庆阳公长年累月地压过国君一头,说得不好听就是僭越。谁家君王乐意受这份气,保不准早都在暗地里盼着他出事呢!”
说者无意,唐斐听罢却像是触动了心事,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接着又把目光挪到别处,眼底慢慢地蒙上了阴翳。
江予珩敏锐地察觉到唐斐情绪里的变化,拿绢子替他揩去唇边药渍,若无其事地圆场道:“我从前是个行医的,也知道血浓于水的道理。不论门第出身,到底是一家子骨肉,哪能真就狠下这份心肠?”
吕裘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便有些讪讪。如今听江公子这样说,越发无地自容起来。
“珩儿你不懂,朝堂上的事,并非桩桩件件都像你想的这样简单。”唐斐话里带着厌倦的疲惫。
沉默半晌,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缓缓问道:“对了,鬼市的案子审得如何,七公说什么了?”
吕裘闻言,神情顿时变了变。
唐斐奇怪:“本侯一歇这些天,别和我说,金吾卫什么都没问出来。”
吕裘嗯嗯啊啊半天,扭捏的样子很不符合他一贯的粗犷作风。
也难怪,莫七公畏罪自戕的事,他至今未敢在侯爷跟前透半点风声。一来顾及唐斐伤重未愈,怕他听了受不住;二来,虽则是将死的囚徒,却在看管之人眼皮子底下寻了短见,金吾卫无论如何难逃渎职的嫌疑。
方大统领流年不利,接二连三地摊上倒霉事。吕裘实在不忍心他再受到侯爷的斥责。
然而眼下,唐斐既已问到跟前,吕副将还想遮掩,也实难避而不谈了。
“七公……什么也没说。打从进了圄台,他从早到晚地对着墙壁出神,凭谁问他什么,始终一言不发。金吾卫第二天开始用刑,可是七公……打定主意装聋作哑,到了半个字也没有吐露。”
唐斐刚听了没几句,眉头便深深锁紧:“他们对七公用刑了?”
吕裘语焉不详地含混着,半天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唐斐不再逼问他,吃力地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肩背,低声叮嘱道:“罢了,圄台那种地方,从上到下的人都不讲情面,吃点苦头也是难免。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你待会送些金创药过去,吩咐金吾卫莫要逼得太紧。七公骨头虽硬,可架不住年纪搁在那,就权当卖本侯几分薄面了!”
侯爷重情,被辜负得再深也不肯轻下杀手。法不可违,但情有可原,遑论莫七公最后还是留下一幅古画,救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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