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宜蓁觉得，她的生活就是一大块的一大块被时间割裂的散碎。像这座城市的灰霾，像阴雨低迷的天色，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边际，都逃不了灰色的笼罩。
只是在这一天，她惊异地发现在时间与时间的墙缝里，在无数个晦暗阴湿的日子过后，悄然变得花团锦簇起来。
云淡风轻的午后，寂静教室里只有刷刷的笔尖与纸张接触的细碎声。她在解题解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轻轻地、美美地笑了一下，缓过神后被自己吓了一跳，忙低头垂眸假装看题，只是紊乱的心跳跟不上思路的节拍，看了一会，又情不自禁地不合时宜的笑了。
只觉脸上在发烧。
第二天早读是语文。陈宜蓁站在讲台上垂眸带读，眼睛盯着书上的字看，心里却不知飘到哪去了。徐立麟进来的时候，班里已经读到了《逍遥游》，陈宜蓁嘴上带着念，书页还留在《离骚》，徐立麟看了好几眼，又听着陈宜蓁越来越呢喃模糊的带读，终于食指轻叩讲台。
“啊？”
陈宜蓁缓过神来，就看到徐立麟站在她面前，就像当场被人抓包了一般慌张无措。
“昨晚没休息好吗？”
徐立麟倒没多做责怪，反而关心了一句，却误打正着，直接把陈宜蓁羞了个大红脸。
徐立麟：？？？
“继续带读吧。”徐立麟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徐立麟离开陈宜蓁的视线，陈宜蓁才松了口气。舌尖似乎还残余着昨晚梦境的甜麻，念及此，好容易才平缓下来的心又砰然乱跳起来。
江小琳发现陈宜蓁最近问问题似乎变得频繁起来，每次语文课后必拿着厚厚的练习跑去找徐立麟。甚至于有次大课间还直接跑到教室办公室，交作业也变得无比勤劳了。以往磨磨蹭蹭甚至于会拉上她作陪才肯抱作业本去办公室，现在直接去座位边催促还没交的同学。
真是奇怪。
只是在周末晚的数学整卷训练中，陈宜蓁因为最近疏于刷题，倒数第二道题的第二小题解错了，甚至选择题也错了一道，直接扣了十一分，数学老师特地在夜修值班的时候找陈宜蓁关心了一番。
这可是今年文数全市甚至全省的状元苗子，从高三到现在大小考试可是第一次出现这么大的失误，是真的不应该的。
徐立麟在事后，陈宜蓁抱着练习来找她的时候，也跟陈宜蓁说了一下。
“宜蓁，这些问题确实比较……绕，不过其实高考中出现的概率是很小很小的，我觉得，你现在可以把时间，放在其它的一些学科上，比如数学……”徐立麟看着陈宜蓁眼眸里漫起的雾水，渐渐地消了声。
陈宜蓁咬住了下唇，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珠，心里的委屈在蔓延，但又不得不扯开嘴唇，“对不起老师，我会改的。”
“老师不是想批评你，宜蓁。”徐立麟把语气放得很缓，“老师只是给你个小建议，毕竟高考看的不是单科，而是总分……”
后面的话陈宜蓁已经听不清了。大团大团的酸楚像棉花般塞满她的心房，是啊，是啊，她清楚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些题目上……可是，可是，她犹豫了自责了挣扎了好多个夜晚筑起的厚厚的心墙，在隔天徐立麟出现的那一刹那，就这么土崩瓦解了。
他是她灰暗世界里唯一的色彩，他是她看不到光亮的人生中唯一的光亮。
她变得如此矫情起来，仅仅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轻易地击垮了她内心的所有冷静。
徐立麟坐在椅子上，看着陈宜蓁梨花带雨的面容。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抽了一叠纸递给陈宜蓁。
“老、老师，对不起，我、我……”
一滴滴眼泪像是把心里所有的苦涩、酸楚、委屈都带走，泪流干以后，陈宜蓁开始羞愧起来。
“没事的，没事的宜蓁。其实像你这样的成绩，真正需要担心的是心态，要学会放松，压力不能太大，平时怎么样，现在便怎么样，到时候高考也要保持平常心……”
“嗯……”
陈宜蓁微微抽噎着，又道，“谢、谢谢老师……”
徐立麟摆摆手，“先去上课吧，好好调整心态。”
“那……我走了……”
陈宜蓁抱着练习本，紧紧抱着，声音小到近乎听不见了。低头垂眸快步地离开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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