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城只是一座十八线的小城，这里的夜彷佛永远都是寂静的。
从工业区到市区的公路，一路稀朗开阔。公路两旁尽是些三四层的建筑，并未被钢铁丛林囚禁起来，可以极目眺望夜幕下远方的山和原野。
车窗放到最低，夜风呼啸着不断涌了进来，拂动着陈宜蓁额前的散发，她身子单薄，浸透了南方四月深夜湿冷的风让她身体微微颤抖。
徐立麟若有所觉，车窗无声地升上了。陈宜蓁悄悄侧过脸瞄了眼老师，徐立麟专注望着前方，神情冷毅，沿途的路灯映落在车窗上的橘黄色的光斑不断闪烁着，如浮光掠影般闪过他的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却染不上一丝温度。
两人都不曾说话，那掩盖在呼啸风中的沉默，随着车窗的合拢愈发清晰起来。路虎的行驶并不安静，抓地极强的轮胎和强悍的马达让轻微的声音如潮声般连绵。
在这种沉默里，车内渐渐变得温暖起来，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草木松香的清净气息弥漫，陈宜蓁靠着舒适的皮座，原先无处安放的局促渐渐陷进一种不由自主的迷糊之中，兴许是疲惫，兴许是她如猫般捉摸不透的安全感，就这样，她在混混沌沌间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宜蓁迷迷糊糊中醒来，外边天光蒙亮，她呆呆地靠在座椅上，借着朦胧的光芒透过车窗看着前方熟悉的景物，懵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徐立麟的车里。
她忙转过身去，却见驾驶座上空空如也，身上盖着的墨绿色外套滑落下来。
陈宜蓁推开车门，清新的晨间空气扑面而来，驱逐了她睡眠不足的昏沌。这是在她家小区门旁的街道边，路上不见人迹，两旁商铺的卷拉门都还没卷开。
“你醒了？”
徐立麟清冷的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陈宜蓁惊了一下，抬头见徐立麟坐在车顶，他身上穿着单薄的纯黑色短袖，此刻正垂眸看她，脸上看不出神情，他手中夹着烟，淡淡的烟草气息传来。
陈宜蓁微囧，她好像麻烦老师好几个小时了。“老师。”少女轻声唤道，柔软声中带着歉意。
徐立麟从车尾下来，他把手中的烟踩灭，绕到她这一侧，打开车后门，里边是陈宜蓁的自行车。陈宜蓁忙上去搭把手，自行车落地后，徐立麟拿出昨晚那瓶深褐色药水递给她，
“一天涂两次，这种不留疤的。”
“啊……谢，谢谢老师。”
徐立麟摆了摆手，“昨晚是我的错，你没事就好。”
陈宜蓁面对徐立麟好像没那么紧张了，但此刻她仍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道别回家还是什么。
徐立麟关上后车门，抬起腕表瞥了一眼，已经五点过了。“你先回家，还能补点觉。虽是高三，也要注意一下睡眠的。”
说完顿了下，补充道，“家里人那边解释如果有麻烦，可以找我。”
陈宜蓁的脸红了红，像是后知后觉的害羞，又不知道在害羞什么，忙道，“没事的，我……”突然又意识道昨晚那么晚在工业区，是不是也该跟老师解释什么，一时间又踌躇起来。
徐立麟站在她面前，见她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等了好一会儿，见她纠结得眉尖都蹙成川了，只得道，“用不着这样为难，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
徐立麟的话像是有魔力般，让她绷紧的心一下子就松下去了，陈宜蓁抬头望着他，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又认真地朝老师鞠了一躬，道：“老师，谢谢您，我先走了。”
徐立麟愣了，他站在原地，有些出神地望着陈宜蓁远去的身影，平静眼里涟漪轻起，短暂地失了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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