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宜蓁记得墨菲定律有一则是，“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有可能发生。”就像她不是很想见到徐立麟，却偏偏又见到了一样。她只是来找她奶奶，奶奶手机关机了，也不在家，前几天好像说她在超市找了份推销产品的兼职？
刚才陈宜蓁接到刘姨的电话，说今晚她们陶瓷厂要出货，问她有没有空去帮忙。陈宜蓁当然是愿意的。这种出货一晚上能有两百块，还有宵夜吃，不过一般得忙到凌晨三四点，所以她得跟奶奶说一声。
周叔叔的陶瓷厂做的是日用瓷，客户大多在国外。所谓出货，就是把集装成箱的陶瓷搬上加长货车的车厢里，运到临市的海港上，通过海运到世界各地的甲方爸爸那。陶瓷厂并不在市区，而是在骑自行车需要将近一个小时的市区外的乡镇，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兴起的大批乡镇企业之一。
陈宜蓁到的时候，工厂里灯火通明，整个工厂都弥漫着这种日子特有的紧张忙碌氛围。陈宜蓁把自行车停在一排歪放的摩托中，仔细地把车锁的钥匙放入有些磨损的帆布包里层。
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几绺刘海，绕开场内空地上叠山般的空竹筐，最终在车间里忙着包装的女人中找到了周姨，她们周围都堆满了大小纸箱。
“周姨。”
“宜蓁啊，来我这里坐。”
周姨抬头看了一眼乖巧地站在前方的女孩，用握着透明胶的左手指了指身旁的矮凳，车间很宽大，虽然上方有摇摇晃晃垂下的大功率白炽灯，但夜间会有两人或三人共用一盏落地灯。
陈宜蓁看见周姨身后的落地灯，轻笑了下，小心地在纸箱之间的狭小缝隙里趟过去。今晚的任务是把这些包好了的纸箱装进大纸箱里，用透明胶带密封然后让外边的工人搬上大货车。
“上星期刚出了几车货，这星期又得出了，‘嗞——咔’，纸板箱厂那边下午才刚把最后一车纸箱送来，就原先这几人怎么忙得过来……”
周姨边麻利地包装，边开启中年妇女式磕叨。
“周姨生意兴隆”
陈宜蓁动作也很熟练，但回答却是青涩的、磕磕巴巴的商业吹。
“嗐——哪有这么好，不过是上次交易会走了运多签了几个单罢了。”周姨起身拿了一个大纸箱过来，又道，“老人家身体可好？”
陈宜蓁的手顿了一下，轻声说道，“奶奶身体还好，就是血压有些偏高。”
细细碎碎的闲聊，手中的动作却不敢缓慢下来。
等到所有的货物都装上加长货车的集装箱，运往临市的港口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陈宜蓁轻轻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和几个包装的女工在厨房端了碗粥回到包装的车间。
刚才堆满了陶瓷、纸箱的车间此时已经空荡荡了。地上还有很多碎纸屑，陈宜蓁端着粥，在方才的矮凳上坐下。
粥里放着腐条、香菇、芹菜、瘦肉等，陈宜蓁轻轻抿了一口，浓郁的香味让她的倦意消散了不少。
周姨在车间前的空地上和厂长说话，车间内几个女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陈宜蓁慢慢喝完了粥，到厨房把碗筷洗干净放在一旁的白色塑料筐内。跟周姨告别。
周姨关切地问她粥喝了没，拉她到车间的办公桌旁结了今晚的工资。陈宜蓁又向周姨道谢后离开了。
已经凌晨三点了，整个工业区都陷入了沉寂，自行车车轮转动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马路上清晰可闻。偶尔也会传来一阵大货车轰隆隆碾过路面的声音。
虽然夏至将至，但暮春的夜晚依旧带着寒意，迎面的冷风让陈宜蓁不禁冷颤，丝丝沁凉侵入肌理，如银针刺入皮肤般难受。
拐过下一个路口后再直走一段，便出了工业区。
这个时候，十字路口的夜市应早撤了……
这个念头闪过，刺眼的灯光打到她的左眼里，陈宜蓁下意识转头，狰狞的悍马呼啸而至，一阵刺耳的急刹车的声音扎过她的耳膜。
她狠狠地摔到地上，七晕八素。
混混沌沌间，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消失了，清净的草木松香笼罩了这片空间，她被一双有力的手扶着胳膊拉了起来。
“徐、徐老师？”
徐立麟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原先有些苍白的脸此刻失了血色，如薄雪般透彻的白。强展星眸，晕乎乎的神情，还没缓过来。
所幸并未实质性碰撞，只是惊吓中自行车失控而摔倒的。应该没什么大碍。
“伤到哪里了？”
“没……没。”
陈宜蓁还没从这般诡异的遇见中走出来。她愣愣地看了看自己，除了右手臂的深蓝色衣服蹭了好灰外，好像……没什么事？
徐立麟随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衣服被磨损的地方，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右手给我。”
不容置疑的语气。
“哦……”
陈宜蓁呐呐地伸出右手，徐立麟用食指和拇指扣住她的手腕，左手慢慢把她的衣服长袖挽上，快到手肘的时候，像是被扯了一下，顿时火辣辣的痛感。
陈宜蓁措不及防地啊了一声，在四下寂静中无比清晰。
她那瘦弱得连青紫色的静脉都清晰可见的手臂从手肘以下被蹭破了好长一块皮，密密麻麻有小血珠渗出，不一会儿就淹没了伤口。
徐立麟沉默了几秒，便转身走了，没有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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