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挺难受的。
应辰里说不出来再多的感受了，再看一遍过去的那些记录得清清楚楚的资料他心里还是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心里扎得痛。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那么深刻清晰地在心里反应这种讨厌的情绪，不，其实更应该得说是非常痛恨，痛恨并厌恶着这一大串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数据了。
说是讨厌那些数据，其实也是憎恶参与着属于蓝星过去一部分的自己。
应辰里眼睛胀得难受，不由自主地有些滚烫的东西要从眼里落下来了。
他清楚汤跃就在楼上，他甚至刚刚还听见了一点很轻的脚步声。楼上是木板，踩上去发出声音是不可避免的。
但那些数据就在电脑的文件夹里，应辰里最后还是扛不住拉开电脑包的拉链把电脑拿出来了。
他其实可以自欺欺人的，应辰里在输入那一长串密码的最后一个符号的时候想。
但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还决定是要躲避吗？永远像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骆驼一样？
连应辰里自己都没发现他的手抖得有多厉害，食指触上键盘上的“enter”键时甚至快要按到斜上方的另一个键钮。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应辰里其实都在想，他到底是因为蓝星感到后悔，而是因为蓝星是汤跃而悔恨。
结论不言而喻，两个都是他后悔的原因。
但想明白的过程却不是像在实验报告上轻松写下实验报告那样的简单，应辰里在很难不带上情绪的情况下从白天想到了第二个夜晚。
但不论如何，已经做过的事情难以覆盖。背着血腥的人身上的血腥味是离得很远都嗅得到的。
看着汤跃大笑着高兴的模样，是很快乐的。应辰里脑海里储存过非常多他这种表情时的模样，但他其实没想到现在会有现在这样的情形的，但说实话他现在这样笑着真的让应辰里觉得轻松了很多。
笑着的、有活力的、还看着他的汤跃。
好像阳光突然降临照到了自己身上，应辰里原本心底的那种低落的、像是陷在烂泥里要腐烂的想法像是在阳光底下被彻底净化。
应辰里的心又重新活过来了，他想，如果可以，他愿意用接下来的一辈子来将身上的血污洗刷干净，只求能重新站回阳光底下。
桡桡端来的是一大盆燕麦牛奶粥，当作夜宵吃其实有些多了，尤其是在晚上还吃了两大碗饭的前提下。
汤跃晚上洗了澡吹了会儿风有些懒洋洋，叫应辰里名字的时候比往常少了个字，“辰，粥留一半明早喝？”
应辰里突然一下回头，看起来是很吃惊的样子，然后又愣了一下，像是缓冲过了这个劲儿，说：“嗯。”
汤跃发现他真的话挺少的，一边往隔壁走，一边想，难怪当初老徐会决定他对自己有意见。
湘姨家和小楼贴着墙建的，桡桡刚吃了糖回去刷牙，汤跃估摸着湘姨这会儿应该也没有睡，和应辰里又说了一句之后就去隔壁借了一个碗了。
八点半，电视里正放着某个热门的新相亲节目。湘姨就坐在一条长椅上，让他有些吃惊的是桡桡咬着他那半根没啃完的棒棒糖居然也看着电视屏幕津津有味。
“姨。”汤跃说。
电视里刚出来一个新女嘉宾，湘姨正聚精会神听着vcr里的介绍，等汤跃叫第二声快走到她面前来才反应过来。
湘姨回头看他：“啊？怎么啦？”
汤跃这才注意到她脸上还戴着幅估计是他上大学那会儿校园里最流行的凯蒂猫的粉色大眼镜。
他忍不住笑了，“姨，你也太潮了。”
湘姨像是被夸了有点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桡桡妈妈给我买的老花眼镜，说你们年轻人都喜欢这个。”
汤跃冲她笑笑，“我们年轻人是都喜欢这个，姨，我来借个碗，我和辰里喝不完那么大碗，想先放冰箱里留着一些明天再喝。”
显然是相亲大会更有吸引力，湘姨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哎哟，我忘记让桡桡给你们拿小碗盛了。”
湘姨推了推坐在她旁边的小毛头，“桡桡，快去给应爷爷他们拿两个小碗。”
桡桡嘟着嘴不太高兴，“刚刚去过了嘛！奶奶你不许调时间！”
电视机是可以调进度的那种，小孩儿不想走开一会儿就漏了电视看。
“不调不调，别让爷爷等着了，你快去拿。”桡桡看着湘姨拿着遥控器按了暂停，才不情不愿地从凳子上挪了屁股下来。
没过多久他就拿着两个小碗回来了，嘴里说着不情愿，但他看着汤跃还是很高兴的，蹦着回来把两个小碗递到汤跃的手里。
“姨，我过去了。”汤跃拿了碗，走到门口的时候说。
湘姨看完成了自己交代的任务又坐回到凳子上捧着脸的桡桡，应了汤跃说的话，边和桡桡说，“和爷爷说再见。”
桡桡一看电视做什么都糊弄起来了，湘姨让他说什么他就跟着再说一遍。应辰里走在门口听见里面传过来的一句“爷爷再见”时快没一脚踩空。
汤跃一直到回了青黛色小楼时都还保持着那种吃惊的状态。
应辰里原本还在等待得快要跑到楼外就着看不清的月光数蚂蚁了，这会儿汤跃一回来他马上就走过去接东西。
明明只是两个小碗的重量，他这迎接模式却像是迎接了什么国家级古董回来了一样。
汤跃刚还陷在自己年纪轻轻被叫了爷爷的深思里，应辰里走过来拿他的碗，他还下意识手往回缩了一下。
这会儿真把局面搞成了古董鉴赏大会一样，汤跃是守宝人，应辰里是大算来抢宝的那个。
“不好意思。”汤跃眼睛笑起来地时候像月牙，“我没注意以为有人要来抢我东西呢。”
应辰里没什么感觉，他没觉得汤跃做的和说的有什么对或不对的。
汤跃看他表情淡淡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忽然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爷爷？”
应辰里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直视着自己眼前这张笑着的脸。
“应辰里同学，采访一下你第一次被叫爷爷是什么感受？”汤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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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你爷爷你敢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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