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辰里也一样，不过他过去从没想过要和汤跃在一起过。大概是因为妄念少些，这十年才更好过些。
酒店墙上挂着的石英钟在准点响了一声，应辰里就着从窗户外透过来的些微光亮将目光放在这个被他藏在心底近十年的人的面孔上。
汤跃睡得很拘谨，棉被之下的手脚没有舒展开来手臂也是紧紧贴着身躯。熟睡时发出浅浅的呼吸声，正是因为听着这样的呼吸声应辰里才敢在这样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人影的夜色里毫无忌惮地看着他。
仿佛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应辰里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平和、并不激烈，就像这昏暗的夜。
他忽然想起过去近十年里的某一个夜晚，洲头的烟花绽放，他和应辰里从实验室离开再草草吃完饭后一起选择了骑车回学校。
那是晚上八点，江岸边围着许许多多的人，骑车逆着风，有些长的刘海被风吹到脑后去，应辰里总是骑得比汤跃慢几步，这样就能一路上都看见他的身影。
九月江岸边的芦苇长得很高，他们白天从那边穿过过，但黑夜又将白天的景色藏了起来。叫人一心一意地去瞧天上绽放的绚丽烟花。
应辰里还记得那天的一切，自行车的铃铛声音有些沙哑，按响时像是有着一把烟嗓的人在浅唱。洲头的烟花在八点钟准时燃放，燃到第九发的时候他们都停了下来，把车搬到岸边的高地上。
他后来不记得接下来的烟花是什么颜色或形状了，周围的人很多，骑了一路的橙色自行车脚架支在地上。应辰里站在汤跃的后侧方，看着他抬起头看天空上烟花的侧脸。
应辰里看得太用心了，手不小心拨到了握在手心里的车铃，它发出了低低的响声，声音不大，却叫站在旁边的女生因此转过头来看他。
大概是那天的烟花实在漂亮，应辰里等了许久，本以为汤跃也会因此回头但他仍旧在望着天上的烟花。
过去一直注视着的人此刻就躺在身旁，应辰里看着他的脸，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沉浸在回忆的旧事里。
可过去令人念念难忘，应辰里闭了眼停了再想的心思，才好不容易又入了梦里。
大概是如有所思致夜有所梦，应辰里的记忆被划做有汤跃的一份和没有汤跃的一部分。
他年少时还曾天真，有着一本专门用作写规划的车线本。每天待做的事情安排的满满当当，待到夜里再去总结一遍。
但不知何时起，每日总结的部分就变成了“我与汤跃”的备忘录。
一而再再而三，反复的记忆把一切在脑海里加深，应辰里不曾忘记过去的事，也不未曾从回忆里完全踏出。
他在梦中又回到了过去的某个片段，继续做着一个远远站着的旁观人。
暗恋是痴心，是妄想，是求而不得却也能从见到他的每分每秒里汲取欢愉。
应辰里大二时的那本备忘录至今还保存在书柜里，包着一张正儿八经的书壳，里面却写了他这辈子至今说出的最接近算得上是甜言蜜语的话。
他那时候看着汤跃就欢心，情绪偶尔难免藏不住，便在夜深里悄悄将那些添了蜜的想法都写在纸上。纵使是一场从未有过回应的单恋，却也让他欢心不已。
那是他才十九岁，喜欢上一个年纪相当，又是在他看来全世界最为优秀的人，像是夺目的星星，叫他总忍不住去看他。
后来他读到另一本书时忽然明白那一句，“原来只是远远看着你，我都那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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