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莫，成为陈氏的一把手已经七年了。
我自小出生在柳城，陈氏就是这个城市上空投下阴影的大树。
十几岁的时候，父母亲曾想着把陈氏完全转白，不再接触那些明目张胆违法的事情。
但现实哪有那么容易呢？他们是歪路起家，关系网错综复杂，此时却想过河拆桥，不仅自己手下的人不会买账，平日里的合作伙伴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斩断来往。
我的记忆里，那是极为混乱的一年，他们死在了一场惨烈的车祸中。我依稀记得在太平间看尸体时的场景，尸袋里的东西破碎又恶心。
后来想想，原来就是那时候，心里渐渐滋生出了腐烂的戾气与恶意，它们滋养着我，将我推上了陈氏掌门人的宝座。
往后的生活都是千篇一律的，没有父母的阻隔，我肆无忌惮地将陈氏推向了更黑暗的深渊里，当然，得到的好处也更多。
芳姐说我的性情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变得神经质，身边做事的人不言语，但我看得出来他们眼中的恐惧，那种惧怕将他们侵蚀，却似乎能成为我的养料。
我一看到那样的眼神，就能感觉自己还活在这人世间，心里的黑洞还没有成功地将我吞噬。
日子一天一天无聊地过去，当我以为这一生就会这样过了的时候，我在芳姐的酒吧遇到了一个人。
他看着很年轻，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地抽烟，眼睛微眯着，周围五色的光都照不进他的瞳孔里，像是一个游走在边缘处望着我们这些疾苦众生的局外人。
我以为是我的目光太过灼热，他才将视线转向我，那视线轻飘飘的，似乎落不到实处。
他将手里的烟头在透明的缸子里摁灭，然后起身走向我。
看着他走来，我那颗永远躁动和暴戾的心不知怎的，突然就漏了一拍。
他走过来，站在我身边，飞快地握住我身后一个女人的手腕儿，那手上拿着一把很小的、隐蔽的女士手枪。
他的手稍稍用力，手枪便落地了。
呵，我瞥了眼周围惊慌失措的保镖，原来我花了这么多钱，养的是一群瞎子。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他说：“付骁。”
***
等付骁帮我将三姑六婆等亲戚的爪牙都肃清时，我抚着他的脸，像是抚摸着上好的丝绸，问他：“你想要什么？”
他答：荣华富贵。
我突然间就失去了兴致，我是个极为俗气的人，但我总是想着那晚在酒吧里疏离淡漠的眼神，觉得他不是爱这些的人，觉得他不应该俗气。
可原来是我看走了眼。
世间皆是俗物罢了。
大概我本性就恶劣吧，他违了我的心愿，让我不高兴了，我就不想让他好过。
他想要荣华富贵，我就不给，柳城的东城区是个没被粉饰太平的贫民窟，我打发他去了那里，看着他在脏污血腥里摸爬滚打，心里莫名地爽快。
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就不爽快了。
他从没有主动来求过我，好像那些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根本不在意。
他说想要荣华富贵，却似乎根本不在乎那些东西。
就像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我不知道他在意什么，不知道他关心什么。
我试着激怒他，可他的忍耐力似乎远远超出我的想象，就像是一团棉花，一拳打上去都听不见响。
我心里的焦躁无法纾解，只能四处宣泄。
好在能任我宣泄的人和事太多了。可看久了，那些血液和肉体只能让我觉得恶心。
有一次，我盯上了付骁苍白的脖颈，看见青色的血管，突然间就觉得有点渴，心里的野兽蠢蠢欲动，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一口咬上去，牙齿刺破了皮肤，嘴巴里渐渐有了味儿。
那瞬间，我心里的野兽就快要破开我的身体跳出来了，想要将他拆骨入腹，或者被他碾在脚下，将我一口一口嚼下去。
可他一动不动，像块木雕，没有任何反应。
我慢慢地想起，他总是没有反应，只有偶尔被我派去做一些对外业务的时候，会稍稍露出感激和欣喜的神态。
我恨极了他那样谄媚的神态，将我的所有想象毁灭殆尽。
***
他的家里来了个男孩，冰焰来给我汇报时，说是他的弟弟。
我在柳城一中见过那个男孩儿，水墨画一般黑白分明的干净的脸，偏偏嘴唇又在苍白里透出殷红，看着真让人讨厌。
我渐渐地对这男孩儿上了心，想看看他在付骁心里能占多少的在意。
疯狗撺掇着董林海的儿子绑了他的事情我一开始便知道，隐隐地有些期待。
后来有消息传过来，那男孩儿被董林海的儿子砸破了头，陷入休克，头里有血块，还得做手术。
真不是个小伤啊，我想着那个玻璃娃娃似的人儿，大概此时那玻璃也裂了缝。
我让人砍下了疯狗的手掌，也让董林海把他儿子给带到了现场，我倒要看看付骁如何选择。
他选择了收下那只手。
多么意料之中的答案，原来那男孩儿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只是机械地履行着哥哥的职责罢了。
我又失望了，他总是让我失望。
***
这期间，柳城最大的码头建成了，它是陈氏渗透完毕这个城市的象征，需要一场庞大的货物交易来给它活血。
我交给了付骁去做。
之后在回山庄的路上莫名其妙地中了枪是我没想到的，留下的蛛丝马迹表明了是以前没清理干净的旁支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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