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骁报了警，警车来的时候警笛声震耳欲聋，整个筒子楼的住户都听到了。
人的本质都是爱八卦的，特别是当八卦的事情或人物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不管那些以往和她有来往还是没来往的人，突然间就好像变成了这个人的熟人，左一句评判右一句惋惜，围观在旁，语气熟稔。
还有的话不堪入耳，甚至有刻薄的人说冰焰是平时交往不三不四的男人太多，作风不正，染上了不干净的病之后，才想不开自杀的，是自作孽不可活。
是活该。
他们占据了言语的制高点，用臆想中的“证据”将冰焰的生活批判得一文不值，就好像这样说的话，她的那条命也就一文不值了，只是留作谈资。
走前还状似不经意地拍拍身上，仿佛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嘴里说着晦气，眼里带着事不关己的笑意。
郁西目送小云哭着被警察接走， 314的屋里还有那么多的鲜血，浓郁的红色刺进眼睛，突然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声音像隔了一层毛玻璃，透不进来，听不真切，他闻着那股子刺鼻的血腥味儿，胃酸在不停地翻滚。
“别怕，别怕......”付骁用力搂住他，将他带回家里，房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和议论纷纷。
郁西头疼欲裂，感觉自己像是又一次置身于深海里，被腥味儿围绕着，被汹涌的海水包裹着，快要窒息了。
他浑身没了力气，软倒在地上，恍惚中四处都是冰焰躺在血泊里逐渐冷去的身子，和温雅手机里那些狼狈不已的照片画面交织在一起。
他怕极了，想张嘴呼救，却似乎嘴巴一张开就有海水哗啦倒灌进来，流进他的气管里，要杀死他，意识都逐渐变得模糊。
“呼吸！宝宝，快呼吸！吸气！”
耳边急切的声音很朦胧，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的。
“郁西！”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从意识的海里浮起来，思绪慢慢地回到了脑子里，眨了眨眼睛，缓过神，才发现付骁满脸的焦急，搂着他瘫坐在地上。
郁西艰涩地开口安慰他：“...我没事，你别担心。”
话音未落，就被付骁狠狠地抱住，双臂勒着他的身体，将他使劲往怀里揉。
“你吓死我了。”
郁西被勒得生疼，却丝毫不想挣扎，以一种完全接纳的姿态敞开自己，回抱着付骁。
“对不起......大概我也被吓住了吧。”
付骁叹了口气：“不该让你看到的。”
他沉默一会儿，又开口：“她要是能再坚持一段时间，说不定会有另一种结局。”过段时间等时机一到，就是他们功成的时候。
但冰焰撑到了现在，又何尝不是她用尽全力坚持的结果呢？
“什么？”郁西愣愣地问。
付骁没有回答，嘴唇贴在郁西的额头上亲了亲，低声问：“你注意到冰焰脖子上的小针眼了吗？”
“……怎么可能注意到，我都不敢仔细看。”
“那是注射药物留下的痕迹，”付骁的眼神变得暗沉，“陈氏想要控制一个人，通常是用这样的方法。”
郁西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你是说……”
付骁点点头：“不然你觉得陈氏要是一直那么‘白’的话，我有什么必要在里面卧底那么长时间？”
“那冰焰也是陈氏的人？她住你隔壁是……”
“是为了盯住我。”付骁道。
他慢慢给郁西解释：“陈氏的人，常常是互相牵制的关系，没人可以轻易地独立掌控某一方面的资源和数据，所以我们想搜集全证据也比较困难。”
他继续说：“那些药都挺贵的，渠道也不好找，冰焰上了瘾，就完全成了他们的棋子。再加上她还有个女儿，陈氏想控制她简直易如反掌，安插在我隔壁是陈氏很常见的手段，你妈当时身边肯定也有。”
“可验尸的时候那些针眼会被发现的呀，就没有人……”
付骁叹了口气：“调查肯定是有的，但明面上能不能查到陈氏那里，就难说了。”
郁西心里压抑得厉害，他恍然中觉得整个柳城都仿佛被一张巨大的蛛网给罩住了，四处都是蛛丝，而陈氏就是那只大型的毒蜘蛛，俯视着他们，将他们当作食物、渣滓。
他喃喃道：“她说她好累了，却又出不了这个城。”
付骁的眼神微冷：“是啊，连一个正规的身份都没有，她又怎么逃的出陈莫的掌心呢？”
“……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吗？”
付骁虽然不忍，但也不想骗他：“是，有很多，冰焰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郁西没说话，垂着眼沉默了许久，又问：“那小云呢？她怎么办？我们还能见到她吗？”
付骁说：“大概是送到福利院吧，柳城这种类似的孤儿院可不少。”他又冷笑一声，“毕竟陈氏每年都会捐钱进去，来遮掩他们的罪行。”
郁西深吸一口气，伸手碰了碰头上的绷带，苦笑着说：“这样看来，虽然我妈对我做的事儿挺混蛋的，但我多多少少理解了她一点吧，还是早点结束比较好。”
付骁的目光如水，搂着郁西的手臂又紧了几分，那笑容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多了一丝在黑暗里行走久了染上的狠厉味道。
他说：“或许你会讨厌我吧，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心里……除了心疼，是感激柳沐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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