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骁曾经想过,自己这一辈子,要么就把命交代在柳城这里了,要么有幸功成身退之后,能找个僻静小村子,当个乡野村夫,孤孤单单地过完下半辈子。
他父母双亡,唯一的亲弟弟也在小时候走失了,了无牵挂。
之所以坚持到现在,无非是心中还有执念,还有一丝信仰尚存。
他不想祸害了别人,不想有挂念。
有了挂念,便有了弱点,有了顾虑,做事就会束手束脚。
而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原来只要够铁石心肠,够“舍得”,弱点也能成为武器。
***
他把郁西从椅子上解下来之后,那些赤红的血就流了他满手。
刺眼得很,仿佛看一眼就能被灼伤。
他骤然想起了父母离开的那天,医院的病床上,也是这样的颜色。
血从他们的身体里流出来,在地上凝成了暗红色。
他无助地抱着他们冰凉的身体,眼泪落到血泊里,消失无踪。
就像有什么东西从他心里也消失了一样。
他本以为那样的心情不会再出现,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感受到痛了。
可一旦动了心,所有的防御便被洪水一般的感情瞬间冲垮。
心防全线决堤。
那些从额角流出的红色液体,还是如毒药一般沾在他的手上,将他伤得彻底。
伤得刻在了脑子里。
只有他自己知道,环抱着人的那双手,在抖。
林子向他解释过,是他们和董珂之间有矛盾,矛盾被激化,才导致了这次的事情。
可他还是忍不住再次考虑起让郁西远离自己的这件事。
他心里看得清楚,郁西这样的人,并不适合柳城。
这是一座烂到根儿里的城市,不适合那样干净的人。
在被染上污秽之前,趁早离开吧。
至于那些待解的谜团,就随它去吧,再多花一些时间也无所谓,反正他也就在这里跟陈氏磕到底了。
说到底,是他怕了。
怕的不是自己坚持不下去,也不是怕长时间的和队上中断联络。
而是怕会再次看到郁西像现在这样惨白的脸庞。
没有一点光泽,没有一丝生气。
被猩红的血沾染。
像极了他梦里那些死气沉沉的各样尸体。
令他感到痛楚,令他惧怕。
他觉得柳沐颜大抵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纵使其中还有什么他没参透的东西,但初衷都是相差不多的。
抱着郁西赶往医院的时候,他轻抚着郁西温热的脸,坚定了要送他离开的决心。
就算以后再也不见了也没关系,有缘无分而已。
他能够接受。
就祝他今后的岁月平安喜乐,对于过往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记忆。
住一间每日被阳光亲吻的屋子,走一条明亮安稳的道路,过一段幸福美满的人生。
不用陪着他待在这黑色的夜里。
不用抛给他一条往上扯的绳。
不用让他再感受到干净、温暖和爱。
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更深的黑暗里了。
不用担心再也无法脱离,外面会有人等的着急。
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在黑暗中沉沦,然后毁灭。
这样做对郁西是好事,对他自己,也不过只是回到了以往的轨迹而已。
他偏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生活轨迹那么久,贪婪着那一束光。
这些日子的欢愉,都像是偷来的。
也该面对现实了。
***
“医生,他这伤势怎么样了?”
“头上伤口已经止血缝针了,等拍片结果出来,温医生会给你说明脑内具体情况的。”
“好的,谢谢了。”
郁西怏怏的躺在病床上还没醒,脑袋上缠着厚纱布,嘴唇苍白,没有色泽。
虚弱得像个木偶娃娃。
瘦瘦小小的个子,厚被子一盖,倒像是被埋进了里面。
床前有林子守着,付骁开门去到医院的卫生间,想洗掉这满手的血污。
水龙头里水哗啦哗啦地流着,他把手放在下面,用力地揉搓。
那些最初滚烫刺眼的红色就这样随着冷水被一点点洗净,不留痕迹。
只留下刚触碰时心里的煎熬。
他怔怔地瞧着洗手池,目光忽然变得锐利,开口道:“医生都这么喜欢观察人的吗?可惜我不是你的病人。”
他虽然精神不好,可也早就发现了这个从他进来时就一直站在身后看他的人了。
余光瞥见穿着白大褂,看上去是个医生。
医生笑了:“我是心疼我医院的水费,看你要何时关。”
付骁顿了顿,伸手关掉了水龙头,才转过头来。
人如其声,这医生长得和他的声音一样,温润如玉。
身姿挺拔,很有气质。三十来岁的样子,脸上挂着一抹无害的微笑,笑眼弯弯,很亲和,很温柔。
付骁却如遭雷击。
“不要去见柳沐颜。”
这是这个医生以前跟他说过的话。
他记忆尤深。
他竟然是那时在芜城医院门口向他传递消息的人!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柳城......”
付骁低头呢喃着,他已经被单方面的中断联系很久了,此时却突然来了一个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还很可能是同一方的。
他竟然会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真是滑稽。
“我叫温言,是来当郁西的主刀医师的。”医生轻声道,脸上的微笑不变,付骁看着却浑身发寒。
那就像是一个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疾苦的无情菩萨。
付骁怔忡片刻,然后开口,声音却像是锯子锯过一般,撕裂沙哑。
“主刀医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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