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区不显繁华，夜生活也没有其他几个城区丰富，晚上的喧闹声通常不大，特别是靠近他住处的这几个街区。
脚步声在巷子里回荡，格外明显，郁西停下脚步，巷子里的世界也安静了许多。
周围静悄悄的，连虫鸣声也没有。
昏黄失修的老旧路灯在头顶上闪烁着。
奇怪，忽略了什么呢？
好静啊，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像是只有他一个人。
声音？脚步声？
对了！
郁西心底一凉，头皮一路麻到了脚底，浑身寒毛直竖。
他刚才走路的时候没在意，身后其实是一直有脚步声的，只是和他的重合在了一起，不太能引人注意。
怎么他停下脚步了。
另外的脚步声也没了呢？
郁西咽了下口水，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黑长的一条在地上，让人联想起动漫里的某些可怕景象。
虽然很不想自己吓自己，但多点防备总是没有坏处的。
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模样，郁西继续抬脚往前走，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手偷偷地摁亮了手机。
让他再次浑身发凉的是，身后的脚步声继续响了起来，和他的重叠在了一起。
他不敢把手机拿出来，怕打草惊蛇。凭着记忆中的大概位置点开了通话记录，随意点了一个。
反正他的通话记录里不是林子就是付骁，点到别人的几率小的很。
只有寄希望于此了。
他不知道有没有接通成功，心里的恐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越去细想，便越害怕。
平日里短短的巷子今天却像是怎么都走不到尽头一样，双脚都在打着颤。
终于，巷口的光越来越清晰，郁西咬紧牙关，尽管心里已经怕得哭天喊地了，还是努力保持着步调不变，神色如常地朝巷口走去。
却突然发现身后的步子急促起来，似乎在加速走向他。
郁西心里一震，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大喊。
“救命！救命啊——”
心里的恐惧被瞬间放大吞没掉他，他抖着手想把手机拿出来，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拦腰抱住。
“放手！放开我！”手机啪嗒一声摔落在了地上，郁西拼命挣扎，却被身后的人牢牢地禁锢住。
“你们是不是抢劫的？我把钱给你们，手机也给你们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人蓦地用一块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完了。
不是简单的抢劫，就是冲着他来的。
郁西的心凉得像冰块一样，沉入深渊，摔得支离破碎。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香味儿中，他的脑袋逐渐变得昏沉，四肢也麻木无力地不能动弹。
恍惚中他听到身旁有人在说话。
“妈的，这小子居然还打了电话出去！”
“给他踩烂！”
一个重重的踏步声后，郁西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
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他又回到了那个没日没夜里守在柳沐颜病房的时候。
待久了，仿佛每天吃的饭都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妈，你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啊？”
“嗯？这么乐观啊？你妈我这病大概是好不了的吧。”
“怎么可能好不了！你别胡说了。”
“这病啊......是我的报应吧，应该的，我认了，没什么不好。”
那时的柳沐颜已经没了平时的张狂肆意，一头秀发早已没有光泽，满脸病容地躺在床上，看他的眼神里都透着悲哀。
“什么报应啊？说什么胡话？你干什么了？”
柳沐颜没正面回答，只是伸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
郁西看着她露出的腕子和手指，早已经瘦得几乎只剩一副骨架，是他不曾见过的脆弱，似乎一折就断。
“西西，妈妈问你，以后如果有人要害你，你怎么办呢？”
“躲着呗，”郁西满不在乎地说，“躲得远远的，不就害不到了吗？”
“那如果一个你很爱的人害了你呢？你还会爱他吗？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当然不。”郁西道。“我又不是傻的。”
“我会恨他，然后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见他。”他答得坚定，不带一丝犹疑。
“哈哈哈哈哈......”柳沐颜放声大笑，眼中似欣慰似难过，有泪水渐渐渗出。
“不愧是我的儿子，有骨气！有出息！离得远远的...远远的...再也不见了...很好…很好。”
笑过之后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枯瘦的身体抱住他不放手。
其实那力道很小，她也使不出什么力气了。
但郁西也不挣脱，伸手揽着她，动作轻柔。
他感受着怀中逐渐衰败的生命，心里泛起阵阵酸涩，止不住地流下泪来。
柳沐颜轻抚着他的后脑，温柔低喃，像哄着一个孩子。
“不哭，西西不哭，你是一个好孩子，是妈妈不好......”
“妈，再给我唱唱小时候的那个歌谣吧。”
“可是妈妈唱不动了啊......”
郁西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抓住，指甲刺进血肉里，深埋在里面。
每一次跳动，都是一阵刻骨铭心的痛。
“对不起......”
梦境的最后，是柳沐颜紧闭的双眼，和医院里看不完的蔓延的纯白色。
那些白色淹没了他，化成一道白光，刺进他的眼睛里。
他就在这样的光中，意识逐渐转醒。
睁眼就是一片废墟。
除了他，空无一人。
郁西眨了眨眼睛，里面有一些被强光刺激出的泪水。
适应了光线之后，他才看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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