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百零八次咳嗽之后，郁西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唉——人生艰难呐。”
昨天在柳城一中踩点回来后，他就一直感觉身体肌肉不时地酸痛，扯着脑神经也一跳一跳的。
本以为是被撞的，也没多在意，今天早上醒的时候才迟钝地发现不对劲。
他感冒了。
不仅感冒，还有一点低烧。
付骁甚至都嘲笑他：“只有傻子才会在夏天感冒发烧。”
郁西心里那个愤恨啊，无处宣泄，只期待着赶紧摆脱浑身酸软无力的状态，做一顿丰盛的饭毒死他。
没料到这场病愈演愈烈，似乎是将刚到柳城时淋雨的寒气都给逼出来了，体温一直烧到三十九度。
雄心壮志的“谋杀”变成了自顾不暇的“哀嚎”。
“这药到底有没有用啊，怎么吃了都不见好？”郁西头疼欲裂，全身无力，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乘鹤西去了。
“药又不是灵丹，效果没那么快，你要想立马就好，我带你去医院打一个退烧针。”付骁的声音听的模模糊糊的。
“不要，不去，不打针。”郁西嘟囔。
“娇气。”付骁说。
“哼。”郁西没力气去辩驳，脑袋昏昏沉沉，大热天的盖着被子也不出汗。
“付骁......”
“嗯？”
“我告诉你啊，别想把我丢学校里，我不住校......我会付给你房租的，你钥匙都给我了，不能要回去，太没风度了......知不知道......”
付骁听着这迷糊的呢喃声，断断续续，带着软糯的语调，像生病的小猫撒娇似的，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
他心情有些复杂，本来收留郁西就是一件不得已的事了，他自己朝不保夕，也不想去连累别人，偏偏这小孩儿没有一点趋利避害的本能，横冲直撞闯进他生活里就算了，居然还不想走。
他原想着找间好点的学校就是让他住校的，也给他提过一嘴，却被直截了当地给拒绝了。
付骁希望他能多接触校园世界阳光无忧的一面，少在他这阴郁灰暗的生活里打转。
黑暗世界里不需要亮色。
不然有天陷进泥沼里，还得他去给拖出来。
可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多少个阴雨连绵的漆黑深夜，他都仿佛闻得到自己从肝脏、从血液里散发出来的水草的腐臭味。
那些东西密密麻麻，无处不在，正缠着他往无尽的深渊里沉。
“神经病吗？当个高中住校生多好，无忧无虑的。”
“你......是猪......”居然在昏睡中还知道反击，不愧是柳沐颜的儿子。付骁乐了，笑意在眼睛里流转了一瞬又沉寂下去。
叹息声在空荡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明显。
***
转眼离新学期开学只有几天的时间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郁西这病也反反复复了好多天才逐渐好转，一通折腾下来，人都瘦了一圈。
他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只知道离成为付骁那种身材越来越远。
“病猫，吃药了，这个冲剂是饭前吃，另外的胶囊待会儿饭后再吃。”付骁把感冒药仔细归好类。
郁西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付骁，你有没有觉得......”
付骁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严肃起来：“怎么了？”
“你变得越来越贤惠了，像个小媳妇儿！”郁西飞快地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cool guy来着。”
付骁冷笑，默默地把桌上的袋装话梅给拿了。
郁西见话梅没了，那冲剂还没进嘴，苦味儿就仿佛蔓延开占领了整个味蕾，鸡皮疙瘩直往外冒，一下急了：“我错了cool guy！你是这条街最酷的崽！我才是小媳妇儿！”
说完便咬牙：算了，为了话梅，自己挖的坑自己跳吧。
付骁听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还思忖着呢，郁西看他愣住，眼珠子一转，抓准时机，一个箭步闪身上去准备抢回话梅。
指尖刚碰到话梅袋子的边缘，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就感觉手腕被用力地捏住，有一瞬间的刺痛，马上力道又放缓。
然后身体便不受控地顺着力道被扯过去，摇晃两下失去了重心，被按着后背踉跄地推了两步，上半身歪倒在桌面上动弹不得。
一只手被抓着死死禁锢在后背，另一只手倒是自由的，可不论他怎么费力地想撑着桌子直立起来，都徒劳无功。
付骁捉他就像捉只鸡一样轻松，还气定神闲地晃动着话梅袋子弄出响声，唯恐郁西不够恼。
郁西侧脸紧贴桌面，给自己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我病才刚好嘛，打不过很正常，况且他年龄大了那么几岁，肌肉也比我多练了几年，那么匀称，身高还高那么多......
心理建设做着做着的，变了味儿，就酸了，还越想越酸。
他觉得已经不需要话梅了，他现在需要喝一杯感冒冲剂来平衡这个酸味儿。
“大王我错了。”再酸也得结合当下情况，郁西非常识时务，“小的再也不敢觊觎大王的东西了，大王饶我这一次吧。”
付骁笑了一声，难得有了兴致，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开，像逗猫一样抓着他的手往上提了提，语调上扬：“这就不敢了？”
郁西哎呦几声，连珠炮一般地蹦出句子：“不敢了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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