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陆时都记得顾琮书站在安检台上，张开双臂扭头冲他展露笑容时的漂亮姿势。那时陆时把顾琮书送进安检口，笑着朝他挥挥手，但回头时便察觉到自己的眼眶有点发酸。但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已不算短，甚至几乎可以说是看着彼此成长为今天的样子，因此在那一刻他还对两人仍有无限未来这一点深信不疑，也就没让自己落下泪来。
他没想到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后，他会坐在路边，将脸深深埋入手掌当中。这个时代已经开始展露和路边电话亭脱节的征兆，他也不应该是坐在电话亭旁边，显出颓丧样子的那种人。
但实际上，陆时只是在十分钟前想起了自己的大学生涯，于是站在电话亭里，却用自己的手机拨号，在那通电话里他听见了自己有关大学的，以及大学之后又许多年的记忆分崩离析的声音。他想起他爱的那人有一副好嗓子，并在那通电话里再次无可奈何地确认这一点。
顾琮书用那副好嗓子对他说：“分手吧。”
他对对面的作家讲完这一切，为掩盖情绪，低下头去对付盘中餐，实际上则是想逃避对方可能会投来的眼神（潜意识里他会觉得它将藏着怜悯，就像任何一个听说他的经历的“别人”一样）。
他没想到作家只是哀叹一声，连这声叹息都带着戏剧般的不真实。
“啊唉——那我可真是羡慕你。”闵白用力切下一块肉，好像发泄某种怨气，“至少你们还爱过、对吧——至少你在将前男友作为性幻想对象时可以不怀着罪恶感。”不过别在和我上床的时候喊他的名字，作家说这话时甚至带着冷笑，看得他有些心惊。
陆时笑笑，和闵白解决掉两个人的平安夜晚餐。他去结账，尽一个“1号”的义务，而闵白去上洗手间。他们再度碰面时，陆时发现现任床伴的脸色有些苍白。他下意识地抿唇，心头有些稀薄的预感，但不足以支撑他开口发问。
那天上床时他有些用力过猛，导致闵白只能抓着他的背，嗯嗯啊啊地哭出声——但没有抗拒的意思。浴室里水珠溅起反射灯光昏黄，显出幻觉般的暖意。他再一次抱紧闵白，两个人都知道，这是安慰。
他跟在酒吧认识的作家先生成了固定炮友——是他在床上开的口，漫不经心般盯着窗外吐出话语，目光欲寻月色而不得。他没想到闵白几乎是毫不犹豫便说了好，快得像这应允其实是他自问自答。他没想到能遇到在“这方面”竟能如此“情投意合”的人。却又觉得正是因太过投契，在有些时候，想要出口言语反而失去效用：他说什么都只像和自己一唱一和。
但抛开他们过于默契的床事和过于雷同的感情经历，他的现任固定床伴，倒的确是个很让人感觉舒服的人。
陆时还记得第一次见闵白，那时他前脚刚拣了吧台边一处，打算坐定，后脚那人便走进来，生了张能让他产生恰到好处的兴趣的面孔。他看准了时机，坐在他身边，嗅到他身上细细的酒气——“二进宫”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个颇有意思的词汇。
“皮格马利翁，劳驾。”他低声道。相熟的酒保了然一笑。
陆时转向那人，语带友善地向他介绍这里的招牌。而那人目光迎上，柔软湿润的一双眸看得他有点心动。但他随即注意到对方鼻头微红，像哭过又像冻过，正是在那一瞬他心生些许踌躇。但他没想到一段时日后青年端着酒靠近自己，也恰是因自己有一只发红的鼻尖——这却是很久之后他才得知的事。
酒端上来，伴随极简短的寒暄，有条不紊的套路。陆时在这之前已和一些人发生过关系，深知这一套手段的有效。但他未想到青年在饮下一大口酒后便来抓住他的腕子，指尖力度足以让陆时发疼。青年开了口，对陆时说他是觉得有点冷——接受邀请，发出邀请，发生在同一瞬间，快过任何一个被他以这种方式搞上床的人，
但陆时只是注意到，他垂着眼，那表情甚至有些凄清。他心里生出些许热意，但脊背却泛起寒冷。
再然后，他留意到那人声音还发着颤，因此与其说他的话算邀请，倒更不如说像在恳求。配合这种语气，陆时竟在心中泛起小小的怜悯，但不全是为了这名颇合他眼缘的男子。
将男子带出酒吧时，他想起他第一次出来约炮的场景，那时他的对手尚算经验丰富，他插入对方，却难占上风，他抱住那人肩颈，在狭窄的橡胶套中得到释放，大汗淋漓地瘫在床上，彻底疲软后强烈的悲哀涌上心头，知道也许会招致对方嫌弃，但失去爱人的男人依然悲鸣出声。
他招来的士，将现在眼前的人塞入车内，想想又觉得过意不去，鬼使神差地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给那人。夜里他接到电话，意识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记住了那家伙的声音。
涌动至夜深的电波里，陆时掌握他姓名：闵白，四十八小时之后便开始**。他进入那人时已很小心，但对方还是发出细弱的呜咽，他亦有足够证据——来自个人经验——可证明落在自己胸口的灼热水滴，不仅有汗液，更有一点点泪水（占比或许微不足道）。陆时有些莫名的恼，加快冲刺的频率，并以牙齿狠狠碾压对方脆弱又精致的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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