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他妈果然被宋青这样一本正经的有理有据给唬住了，站在原地脸色刹白，一双眼睛愤怒又敌视地盯着宋青，嘴唇在颤抖整个身体都在抖。宋青扬着下巴，半眯着眼看着面前这个又可怜又可恨的女人，觉得气氛特别微妙。他那番胡扯的话似乎真的把人给刺激到了，难道这么多年他们一家都没从这个思路想过问题吧。
对于既定的结果去寻找一个完美的解释，要做的不过是自圆其说而已。反推这种事起码有八百种解释方式，而他们真的除了认定是江泽的原因，没想过别的可能性，或者直接选择性屏蔽。
真是太他妈搞笑了，这些人。
宋青对着站门口震惊愣怂半天的安琪招了招手，示意人走过来。小姑娘其实挺懵逼，她不知道她温柔美丽的妈妈为什么会对同样温柔英俊的哥哥突然这么歇斯底里。她基本没听过关于这个哥哥或者关于她妈妈过去的事情，这次回国的头几天她也都玩得很开心。直到姥姥突然地去世了，太突然了。她不能说对这个刚见面没几天的老人去世有多么的伤心，但是又没有那么不伤心。但是比起考虑伤心和不伤心的问题，她觉得当下的状况已经超出了她的年龄和经验可以处理的状况。
她看到宋青对她招手，就从门口特别生硬缓慢地移动了过去，站在了她妈妈旁边。
“安琪，把你妈扶着，回酒店去休息吧。”宋青着急把江泽他妈打发走，因为他觉得这女人在这情绪太不稳定了，如果她再对江泽动手动粗了，宋青估计没办法保持自己的绅士风度就要真的不顾性别辈分地捶人了。于是他对着安琪说了这句话，语速挺慢的保证人能听得清楚，“听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宋青发现安琪的表情挺茫然地，跟在后面又确定了一遍。
“明白了明白了。”安琪这会其实挺需要有个人告诉她该怎么做，宋青感觉又是当下全场唯一一个清醒并且靠谱的人，听他的话应该没错吧。安琪短暂且无用地判断了一遍，扶着她妈的胳膊往外走，“妈，我们出去吧。”
女人走之前看了眼江泽，又把视线转到了宋青脸上。宋青一脸坦然地跟人对视了一会，然后目送这对母女消逝在了大门口。
天色已经转黑了，房间顶上的灯眨了两下然后全部点亮，但是外边还有光亮，屋里的光线也不够闪耀，整个房间显得昏暗幽静。房间里除了宋青和江泽，就是姥姥安静安详地平躺的遗体。
江泽很安静，全程一直站在宋青身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宋青觉得他连呼吸的声音都很轻。等宋青确定门口视野里都没有人再往屋子的方向走，他转身，终于是把江泽抱紧了怀里。
胳膊搂得很紧，掌心顺着脊背轻拍抚摸，宋青贴着江泽的耳边，声音低沉而温柔，“江泽，你听我说，姥姥去世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江泽抵着头，额头抵在了宋青的肩上，轻声说了一句。宋青终于是听到了江泽的声音，虽然声音里隐隐透露得那些疲惫和悲伤很难让他安心，但是总比没有回应好。
宋青准备对江泽再说点什么，他还没开口，就听到江泽接着说，“不管是谁的错，姥姥已经死了。她还没有等到我证明给她看，证明我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我可以过正常的普通的生活。”
宋青觉得江泽应该是在哭，虽然他的声音里不过是多了一些浓重的鼻音，但是宋青可以感觉到被他搂在怀里的江泽身体在微不可察地颤抖。
“江泽……”宋青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他知道他没有办法分担江泽此时此刻的悲伤，这些悲伤必须独自的消化，但是他起码可以陪伴。“如果真的有命，姥姥她现在，应该看得更清楚了呢。”宋青抬眼，视线放在了在不远处安详平躺的老人，如果真的有天国地狱前世今生的，麻烦您老人家对江泽好一点吧。
生活就是不会让人一帆风顺，还对一些人特别地狠得下心。古人说天将降大任，但是大部分的人也不过是普通人，普通的凡人，却就是比别人过得似乎更加不顺一点。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去，屋里的灯光亮了起来。白晃晃地，照得世界都不友好的一片灰白。江泽只隐晦地崩溃了那么一小会儿。宋青倒是希望江泽能多崩溃一会，那样起码能把挤压在身体里的情绪释放出来。但是江泽说完了那些话之后，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整理了衣服，重新走回遗体边上，在旁边的软垫上跪了下来。腰背挺得笔直，他往火堆里添了几张冥币纸，空气里烧出一股青烟上串，江泽垂着眼睛，火光晃在面上明明灭灭地光影晃动。
宋青也没有再说话，在人身边的垫子上也跪了下去。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两人都没有出声，宋青觉得江泽似乎都没有动，他几次转头看着人，想看看人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江泽也都适时地跟着他的动静转过头来，让他回去休息。
凌晨三点，宋青强行把江泽从垫子上拽了起来，扶到墙边一排凳子上坐着，往人手里塞了一杯纸杯装的温开水。
“歇一会。”宋青站在江泽面前，活动着自己僵硬的双腿和膝盖，伸手摸了摸江泽的头发。江泽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没有眼泪也没有情绪，盯着宋青的脸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低头把水杯里的水喝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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