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大年初二的时候跟他妈一起出发去了五台山。他妈每年春节都会上一趟五台山，说不好到底是在求什么拜什么，反正心里有个寄托之后行为上就有个执念。但是宋青已经很多年没跟着来过了，这么大冷天的往山上折腾，根本不是他的风格。往常都是他爹跟他妈自己来，他一个人留下来代表他全家给亲戚朋友们走动拜拜年。
但是他今年决定跟他妈上山呆几天，跟佛祖菩萨聊聊天，顺便他怕自己抑制不住老想去找江泽的冲动，打扰人母子团圆沟通感情。
山上的温度是真的低，宋青觉得自己的大衣真的是扛不住高海拔的严寒，以至于他即使裹着围巾带着毛线帽，站在太阳底下也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大概是时间太早了吧，还没到九点呢，五爷庙门口就人潮拥堵，都说看一个寺庙灵不灵，不是看许愿的人多不多，而是看还原的人多不多。
宋青一直觉得五台山是中国宗教迷惑行为聚集地，一个相传为文殊菩萨修行的道场的地方，按理说是个佛教圣地。但是你很难说清楚这个五爷到底在佛教里是个什么称为，总觉得他更像是一个道教的神仙。
当然这位究竟是哪路神仙，都不妨碍大家觉得他有求必应的事实。宋青蹲在寺庙门口的花坛上抽着烟，看着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们一脸虔诚的表情，觉得自己也要被着檀香钟鼓的熏陶出了点佛性来。
但是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一下这种顿悟的灵感瞬间，兜里手机的声音就打断了思维，他从花坛边上蹦了下来，掏出手机放在了耳朵边上，
“宋青，你在哪？”他还没来的及说一声喂，电话刚接通他就听到了许诚的声音。
“干啥，要当面给我磕头拜年吗？”宋青的声音没个正经，烟夹在手指里，但是对着电话还是一边说话一边冒白气。
“说正经的，你在哪？”许诚那边似乎没准备开玩笑，继续着刚才的问题。
“跟我妈在五台山呢。”宋青扫了眼寺庙的大门，似乎还没有看到他爹妈从里面出来的身影。
“你不是不信吗，怎么跑那去了？”许诚有点诧异。
“来还愿呢。”宋青把烟压唇上吸了一口，暖暖声悠悠地说了句，“18岁那年我跟菩萨许愿让他赐我一个命中注定的情缘，我感觉他终于听到了我的愿望并且把那个人带到了我的身边，所以还愿来了。”
“你说的命定情缘是江泽吧？”许诚在电话那边的声音依旧很正经，“我就是要跟你说他呢，出事了，你赶紧回来吧。”
“出什么事了？”宋青听到这话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调侃，心里一沉。
“江泽他姥姥去世了。”许诚顿了顿，接着说，“就昨天夜里的事，你赶紧回来吧。”
宋青大脑空白了一阵，手里的烟掉到地上都没反应过来。他楞了几秒钟，然后沉声对着电话说，“我马上回来，你先帮我看着点。许诚，谢谢。”
他很少真的跟许诚道谢，但是他这会心里真的有感谢，并且感谢里还有这托付的信任。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他还记得年前去江泽家里吃饭时姥姥和蔼可亲的笑脸，体检报告江泽也说过没有问题，但是怎么会。
宋青不敢去想这件事对江泽的打击，姥姥几乎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亲情支撑。他不知道江泽为什么没有给他打电话通知他这个事情，或许江泽本来也不会是会真的信任谁向谁求助的那种个性。是的，什么事都自己扛，自己消化和承担。宋青觉得心很疼，也很慌。他不知道现在的江泽到底是什么状况，他拿着电话打了一个过去，果然是没有人接听。宋青对着被系统强行挂断线的电话说了声我操。握着电话低头盯着江泽的名字看了半天。
许诚没有说江泽出事，说明江泽现在应该还算正常。宋青觉得自己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赶紧先飞回去。他匆匆给他爹打了个电话报备了一下，自己立刻找交通工具朝着机场奔去。
宋青定了最近一班的头等舱，但是折腾完赶到殡仪馆的时候还是到了下午四五点。许诚和谢正豪他们正站在门口的空气上抽烟，宋青走了过去，他们看到他了之后拍了拍他的肩。
“帮你看个人，没想到大过年的等来了这种消息。”许诚手还搭在宋青的肩上，表情和语气都挺沉重的，“老人走得很突然，但是没什么痛苦。倒下去之后就没能再醒过来了。江泽他……你赶紧进去看看吧。”
宋青拍了拍许诚的手，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往室内走去。走廊上摆了一长排的花圈，不知道是谁发明的丧失要用这么色彩斑斓的方式送别，宋青本来就穿着一身黑衣，路过整排的花圈毫无违和感。姥姥原来是老师，去世的消息传开来，不仅有街坊，还有原来额度学生都送来了花圈告别。但是下午五点的时间，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宋青走进屋里的时候，看到江泽站在遗体旁边，正在给人递线香。他也是一声黑衣，裹得人笔挺又清瘦，袖子上别了一个白色的布条，胸前戴着一朵纸扎成的白花。江泽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宋青看着他鞠躬跟来上香的人道谢，然后又静静地站在了遗体旁边。脸色惨白，宋青看过江泽这样惨白的脸色，之前的惨白里参杂着的是不安，宋青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着江泽这样的冷静和克制，觉得那惨白的脸色背后是深深的绝望。比不安和恐惧还要可怕很多的绝望，他远远地看着迷漫在江泽周围的悲伤气场，心里特别疼，疼得抽痛，让他都没办法迈步向江泽走过去，怕不知道怎么安慰，也确实没有方式可以分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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