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赵传，七天哭厥过去四次，喉咙都哭坏了，前来吊唁的纷纷提醒他要保重身体。
天可怜见。
——这才是死了爸爸该有的样子。
“也不怪他大哥不伤心，赵叔生前确实是偏心了点。”
偏心谁，一目了然。
急性脑卒中住院后老爷子马上就把赵传叫回了公司，当天赵传就跟着老爷子助理见了好几位董事。
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就差没直接说出来：老大虽然在公司有职务，但我并不待见他，我会让小儿子接我的班。
凭什么我们都是爸的儿子，你接班我打工呢？
“我看他大哥咽不下那口气呢。”
“搁我我也咽不下。”
纪晗显然没想到栾荛会来这么一句，微微惊讶后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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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七过后，大年初八，老爷子出殡。
纪晗以为赵成恩会将冷酷进行到底，下葬后默哀三分钟却瞥见赵成恩正偷偷抹眼泪。
她还当是自己看花眼了，马上拽了下栾荛的衣裳让栾荛也看。
你瞧瞧这没有感情的机器流的是什么泪儿？
栾荛定睛一看，不以为然，凑近纪晗耳朵边儿，压低了音量，“他现在哭有什么用？他爸又看不见。”
“啊？赵叔已经走了吗？不是得过了头七才能走吗？”
“早走了，那天在冰棺边上没看见大儿子哭扭脸就走了。”
纪晗闻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造孽啊……”
再看赵成恩，他压着嗓子咳嗽一声，神情已恢复正常。
栾荛望着他紧绷的侧脸，露出嘲讽的笑容，不知是在笑赵成恩还是在笑她自己。
其实还是在乎的吧？
就算心里再怎么气不过他爸，到底还是在乎的吧？
就是太在乎了，才气呢。
气他不重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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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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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墓园开车回家，一路上纪晗情绪都不是很高。
栾荛一边操心着路况，一边摸了把纪晗疏冷的漂亮脸蛋。
“还伤心呢？”
“不是……”
纪晗嘟囔一声抓住了安全带，闷闷不乐。
“怎么了？”
见纪晗不说话，栾荛靠边停了车。
“纪晗？”
纪晗沉默了很久才转过脸来看栾荛，解了安全带，偏过身子抱住了一脸担心的栾荛。
“荛荛……”
“嗯，怎么了？”
“我会死的。”
被紧紧抱住的人有一瞬间的慌乱，连忙否决，“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想到同纪晗的第一次见面。
不是酒吧。
是她单方面见到纪晗的那次，在医院。
纪晗全身是血地躺在手术台上，满眼的绿布，眼神焦灼的医生们不停地喊“擦汗”、“止血”，心电监护仪机械的滴滴声……和突然尖锐的那声“哔——”
她想到这些。
“纪晗我不会让你死。”
“荛荛，可我就是会死啊。我是人，我就是会死。”
对，她是人，活着的人。
栾荛一时间像被割了声带，涩着喉咙发不出丁点儿声音。
“所以，荛荛，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辞而别……不要找我好不好？”
纪晗紧紧抱着怀里的爱人，眼睛被涌上脸来的热气逼得红彤彤。
她是人，没有无尽的寿命，只有有限的时间。
她现在三十一了，她正经历的每一刻都是在变老，过不了多少年……
数月前听到赵老爷子中风的那一刻，她几乎瞬间在脑子里预见了自己的未来——她终有一天也会变成墓地里的一张照片。
死亡在她眼中，原本不值一提。
但一想到她会在栾荛眼中一天天变老……变丑……
头发变白，皮肤松弛，越来越唠叨，身体虚弱，病痛不断，偏瘫，痴呆，大小便失禁。
光是想想她就恨不得立刻自杀。
她在新闻上看到过很多起杀死卧病在床老伴儿的案子。
其实栾荛想杀了她她也没什么怨言，但如果栾荛是因为被磨光了爱意而向她举起刀，她绝对不能接受。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与她变得又老又丑的岁月相伴而来的，可能是流逝的爱情。
爱的缓慢消逝，渐渐被爱人放弃，太折磨人了。
她无法接受栾荛终有一天不爱她。
更可况栾荛现在正热切地爱着她。
由奢入俭难。
“荛荛，答应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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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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