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小胖扔下空桶，吓得连连后退。
“喂！”韩树立刻站起身，冲到小胖面前揪住他的领子。
天祺也愣住了，一时不知道在这场闹剧里，自己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几滴狗血溅到他手上，他颤抖了一下，感觉手背钻心的痛。就算混杂人类的血脉，他依旧能被这些除妖的小把戏伤害。
巫寻桐强忍怒火，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呸呸吐了好几口。狗血顺着他的发丝流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襟，惹得他一身血腥气。
其他几个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纷纷忍不住这气味，开始干呕起来。
小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巫寻桐狠狠打了一拳，他反应过来，故作硬气大喊大闹道：“你敢打我！我爹可是县丞，小心让你吃牢饭！”
紧接着又是一拳，小胖顿时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没人敢劝架，此时巫寻桐满身是血，样子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你爹是皇帝老儿也不能奈我何！”巫寻桐把小胖推倒在地，坐在他肥硕的肚子上，一拳又一拳砸他的大脸蛋子，“小爷打的就是你这王八羔子！”
小胖鼻青脸肿的，一边嘴里含糊不清说着“忤逆圣上”，一边拼命想要挣脱巫寻桐的钳制。
最后两人还是被拉开，学堂里一片狼藉，毯子上散布着斑斑点点的狗血，像是刚刚在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
“你，道歉。”韩树一边拎着小胖的领子，一边抓着巫寻桐想要拔剑的胳膊。
小胖勉强抬起被打肿的眼皮，嘴里像含了核桃一样咕噜了几句，就挣脱韩树跑出学堂。
巫寻桐理了理衣衫，小脸通红，憋了满肚子的气无处发泄，闷闷不乐地抓起自己的书箱，带着天祺离开了。
韩树连忙追上去，拉住巫寻桐的袖子，道：“莫要生我的气。”
“天色不早了，”巫寻桐冷着一张脸，推开韩树的手，“请回吧。”
说罢就大步跨出了韩府，天祺跟着巫寻桐，感觉背后要被韩树怨恨的眼神射穿了。
两人一路无话。
“你……没受伤吧？”还差个拐弯就到家的时候，天祺终于开口。
他看着走在前面浑身是血的巫寻桐，看着他似乎还在生气的背影，有些愧疚。
巫寻桐转过头来，脸上全是血污，愤愤地嘲讽道：“我能有甚的事。若是狗血泼到你，你这么弱的小妖早就没命了。”
天祺走得更近些，他都没注意到自己这个示好的动作：“你知我是妖？”
巫寻桐不屑地冷哼一声道：“你身上有妖气，但是很稀薄，让人怪不舒服的。”
天祺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娘是妖，我爹是人。”
“果然如我所料，那你应该恨你爹娘把你带到这个世上罢。”巫寻桐心直口直，直接点破道。
“我恨我爹，我娘是个挺不容易的女人，她救了我一命，所以我现在不恨她。”天祺并不在意巫寻桐的冒犯，甚至朝他打开了心扉，话一出口，他对自己所言甚是吃惊，尴尬地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
“虽然你跟着我读书，可是母亲说你是我们的哥哥，”巫寻桐恰到好处地转换话题，望着天祺的眼睛，轻声说，“我认你这个哥。以后天涯海角，只要有我一口肉，就有你一口酒！”
天祺：“……”
等等，似乎有哪里搞错了吧？
天祺忍不住笑了，他意识到这是最近第一次露出笑颜，不禁伸手揉了揉寻桐的小脑瓜，寻桐愣了下，并没有躲开。
“快点长大吧。”天祺轻声道。
“我自然要快点长大，”寻桐得了关爱，愈加飘飘然起来，“长大以后，就更有能力保护你们了。”
“臭小子，谁要你保护。”
“得了吧，刚刚替你挡的一道，你就欠我一条命。”
“行，以后还你一命。”
寻桐停了下来，仰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裹了裹白狐围脖，呼出一口水雾来。
天祺也停了下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这个小崽子拽住了，沉甸甸的。
他嗅到了一丝家人的味道，掺着清冷的空气吸入体内，随即心脏猛地绞痛一阵，他忽然清醒过来。
他既选择报仇这条路，就没有资格拥有家人了。
他不动声色地挣开巫寻桐的手，慢慢迈开步子。
回到家，天祺还没来得及脱掉外袍，就听见夏黛予在厅堂里惊恐又愤怒的叫喊声。
“巫寻桐！你去哪里野了！怎的惹了这一身腌臜货回来？”
之后又是几通吼叫，后来只听几下叩门声，来却是巫寻桉。
她急匆匆道：“母亲生了气，天祺哥你快去替他求求情罢。”
天祺赶到正堂时，夏黛予正板着脸坐在榻上，身边放着巫寻桐那件沾血的长衫。钱泓一也在侧席，摆弄着手里的算盘，在账簿上记着什么。
巫寻桐见天祺来了，连忙抓住救命稻草，道：“母亲，天祺哥来了，让他跟你说！”
“不必，我大致了解，”夏黛予看了一眼天祺，并没有问他话，而是有些自言自语道，“李胖这个小崽子，不知轻重，实在可恨。明日去找他母亲，好好算个帐。”
天祺私下里觉得有趣，忍不住多看了夏黛予两眼。
“天祺，我且问你，你是人是妖，心里是否清楚？”夏黛予感觉到了天祺的目光，她放低声音道。
天祺一愣，不知如何回答，许久才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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