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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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斐然仿佛神游一般缓步踱到江予珩面前，伸手替他拂去了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
饶是动作轻柔，掌心的粗粝还是教江予珩不自觉地躲闪了一下。
唐斐然见状慌忙抽回手，他在面对江予珩时的一举一动，甚至呼吸之间都显得虔诚，以至于教人一下忘了他可是鄢国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权贵人物，对谁都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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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予珩俯卧着，全然顾不得背上火辣辣的锐痛，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张俊逸的面容。虽则只有震惊，却被唐斐然曲解了其中的深意。
“珩儿，你还认得出我是不是？十二年前，他们说你死在了那场大火，可我翻遍整个溪谷，连你的一片指甲盖也没有找见。这些年我跟所有人说你还活着，却险些连自己都信不下去了。还好，还好……你回来了，可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唐斐然说着说着，话中破天荒地带了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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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在熟悉揆敬侯的人看来，他向来是个厚脸皮与硬骨头齐飞的人物。论起涎皮赖脸，放眼朝堂上下，无人能出其右；若说百炼成钢，举目六国之间，他亦当仁不让。旁的不消提，副将跟随侯爷南征北战的这几年，不论何种境地，他都从没见侯爷掉过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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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江予珩渐渐听明白了，唇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想要勾起讥讽的笑，却生是给强按了下去。
十二年前，刚好是公子珩意外惨死，自己被带进蒯王宫鱼目混珠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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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江予珩终于笑出声，形容仍是狼狈，涣散无神的瞳仁中依稀却透出唐斐然暌违许久的细碎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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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荫。”这一声比起方才，更像是前尘往事被唤起后的感慨丛生，声若游丝但有四两拨千斤的奇效。就算公子珩还在，此时的喜笑怒嗔也未必有自己拿捏得精准到位，江予珩在心里不禁有些得意地思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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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次他受的伤实在太重，和以往那些小打小闹相比，鄢王显然是存了心地想取他性命。纵有宫里太医妙手回春，到底还是伤了筋骨。江予珩强撑了一会，只觉得胸腔里血气翻涌得厉害，眼前阵阵发黑。他神情倦怠地阖上双目，眉心微微发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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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揆敬侯已经完全恢复了神志。他知道江予珩需要静养，于是俯**在他耳畔轻声道：“好好休息，到了侯府，就莫怕有人胆敢再来伤你。”
江予珩眼睑微动，半晌才轻轻地“唔”了一下算作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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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斐然盯着他失了血色汗涔涔的脸，抑制不住心头想要吻下去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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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死掐了大腿一下，霍地起身，倒把身后的副将唬了一跳。侯爷大悲大喜过后难免有些脱力，身形晃动几下勉强牵着流苏站稳，又急忙回过头看了榻上人一眼，仿佛生怕惊扰了他歇息，目光里满是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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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裘站在一旁，冷不丁地觉得雪晴云淡日光寒，一切显得刚刚好，只唯独自己成了最多余的那个。
好在这时外头传来叩门声，顺势解了他的尴尬。
“侯爷，宫里来旨了，王上传您有要事相商。”老管家垂手站在门外，有意压低了嗓门向里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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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斐然摆摆手，示意他噤声，又冲副将使了个眼色，二人转身退出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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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传旨的是谁？可说了所谓何事？”侯爷脚下生风，随手接过管家递来的月白色鹤氅罩在身上，阔步向府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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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一路小跑地跟着，上气不接下气道：“传旨的内监是贴身伺候王上的，想来是顶要紧的事，老奴这才不敢耽搁。”
唐斐然闻言微微颔首，说了声好，“你留在府中仔细照看，江公子若有吩咐只管去办，晚膳先替我预备下，本侯有事自会打发人回来知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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