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噩耗
马氏绸布缎庄固原分号账房。
“劈里啪啦”算盘声响，马三䘵拿着一本大账，核对着往来的账目。一个伙计打扮的小年轻候在一旁，一边拿小杆称着碎银子，一边撇嘴道：
“哥，听说那个靖远王爷早就失宠了，外公和舅舅们好几年前就被贬到岭南，连他亲娘也被打入冷宫——这样的落魄王爷，咱们何必要巴结他呀？”
马三䘵啐了一口，骂道：“眼皮子浅的行货，你懂个屁！他若是炽手可热的人，能教你我巴结上了？凭他怎么不得宠，好歹是这班王爷中的老大，来日新君登基，少不得也得尊他为兄。远的且不说，单说前两年荆王派人上京哭穷，皇上大笔一挥，就给了他九江船钞的三分之一——这一年里过往船只有多少？通共能到手多少银子？这些宗室们哪个会精打细算的？类似的好处，咱们到时候哪怕能薅到十分其一呢，那财不发得海了去了！”
年轻人“嘁”了一声，十分不以为然：“您老人家惯会说嘴，听人说眼下太子才七八岁，新君登基——那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再说了，咱们上赶着巴结人家还不理呢，特别那个姓乔的内官，连个正眼都没给过咱们一个，如今把银子都给还回来了，哥哥又巴巴地给送去两个小倌儿，人家若是不要，不是等于把脸伸给人家打么。”
马三䘵停下手里的活，“啪”地敲了一下对方的头：“我说大舅啊，咱们买卖人家，面皮这等金贵，如何成得大事？”
马家舅弟捂着头道：“我总疑心哥哥是不是搞错了，他不近咱们院里的姑娘，说不定就是不想跟咱们来往咧？咋就断定那王爷好南风？”
马三禄嘿嘿笑了两声：“你懂甚么，哥过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就是蚊子在眼前一晃，也能立马分出公母！”
一语未了，突然有个家丁敲了敲门，站在门外道：
“老爷，靖远王府把两个小相公送回来了，是先送回院里去还是……”
马三䘵同他舅弟皆是一愣，随后舅弟便鼓着腮帮子，噗噗噗笑了起来：“现世报打嘴。”
马三䘵忙摆手道：“他不要也不能证明不好这口，只能说明他惧内！”又收拢账本站起身来：“你先候着，我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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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留下话儿，让您、辽东王还有临安王，都不用回京奔丧了。”一位身着青色蟒纹曳撒，约三十多岁的宦官将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呈了上来：“这个是太后的遗诏，请王爷收好。”
此人名叫刘琪，是来传京中急报的太监。
朱宜铭眼中水光闪动，微微点了点头，接过了卷轴。
刘琪在屋里巡梭了一圈，眼睛又在朱宜铭身上扫了两下，笑道：“王爷，臣还有一事要奏……”
朱宜铭会意，将候着的人打发出去，只留下乔怀璧和王僖两人。见刘琪还有些犹疑，便道：“左右都是心腹，但说无妨。”
刘琪便从袖中掏出一只装首饰的小锦盒，呈给了朱宜铭。朱宜铭怀着诧异的心情打开首饰盒一看，见里面放着一只十分眼熟的金凤头流苏钗，却不知怎的弄得有些脏污，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我母妃的东西么，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刘琪靠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道：
“回王爷，徐娘娘自尽了。”
锦盒“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金钗却不知怎么从盒子里蹦了出来，在地上滴溜溜地转了几个圈。
“你胡说！！！”朱宜铭脸红脖子粗地怒吼道：“我母妃绝对不会自尽！她才不是那样的人！！！”
刘琪躬身陪笑道：“臣也不是娘娘宫里的人，到底怎样实在也不清楚，只知道太后殡天的第二日，娘娘就过世了。只不过……”他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下，又道：“皇上说了， 悄悄地将徐娘娘葬在万娘坟，不许人知道咧。谁要是走漏了风声……”
随即，他伸手在脖子跟前一横，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朱宜铭呆立了半响，才颓然地倒在椅子上，喃喃道：“果然……果然是他……”
乔怀璧见他面如金纸，身子也在微微发抖，连忙上前扶住朱宜铭的肩，对刘琪陪笑道：
“刘督公，王爷眼下有点事儿——要不先让王僖陪您去前厅坐一会，再多少拿些赏银，也不枉您冒这么大险和我们王爷说。”
刘琪一听有银子，喜得眉开眼笑，立马屁颠屁颠地跟着王僖走了。
*
“九哥，请。”
王僖打开箱子，放到了刘琪面前。只见白花花的四个大元宝放在黑丝绒底的布上，晃得人眼花缭乱。
刘琪笑逐颜开地将元宝一个个吹气后放在耳边听，一边道：“嘿嘿，小十二，咱们这个把月不见，一见面就在你手上拿银子，倒怪不好意思的。”
王僖笑了笑道：“九哥客气了，这次跑这么远，就为传个诏？”
“哪里，皇上派我上宁夏监军，传诏只是顺路。不过……“刘琪用手掂了掂银子，挤眉弄眼地道：“看在咱们打小的情份上，九哥告诉你个巧宗儿……”
王僖一愣：“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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