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躲着王子衿。
他不解我的态度为何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不仅没有远离我,反而越发缠着我。
我平时在府中走动,晃眼看去,在阴暗的角落,潮湿的水边,白色的身影常常安静地站在那里。
我只能装作无视。
好在这样的日子也没有多久,我爹又把我的婚事张罗起来了。
我是有亲事在身的人,只是因为之前失足落水生了场大病才不得不延误婚期。
我的未婚夫是姑苏的第一富商朱氏的二公子才对。
05
朱家的人上门时,我爹兴高采烈,到处张罗着布置。
我依旧在绣楼上,看院中逢场作戏。
不料朱家的人不带六礼,不带媒妁,只朱老爷亲自把我的庚帖退给爹爹。
我听见爹爹暴怒的声音,“姓朱的,你这是何意?庚帖既换,婚约已成,断然悔婚,把我河西顾氏放在哪里?”
朱老爷的声音不悲不喜,冷冷地说:“顾小姐失足落水,呼吸将断,应是已死之人,你我都是知道的,如今顾老爷却说顾小姐身体安康,毫无暗疾,不是欺哄我们家又是何意?”
“叫小姐出来一见便知!”爹爹大怒。
我从容不迫地整理裙裳,慢步走出。
朱老爷和朱二公子俱是一惊,没料到我还活着。不过片刻,两人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准备坐下来重新和我爹谈论婚事。
这时,朱公子身边的一个小厮大叫起来,大步跑出了顾府,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怪物。
朱老爷的脸马上黑了,“顾老爷,实不相瞒,我家这个小厮学过道术,通晓阴阳,能辨非人之物。”朱老爷用力剜了我一眼。
“顾老爷,看来这门亲事,是谈不成了,告辞!”
朱家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我回头看去,王子衿站在我背后,离我有三步之远。
忽然一个巴掌把我扇倒在地,我的膝盖磕在生硬的青石板上。
王子衿过来,在我旁边蹲下,我不敢看他,怕在众人面前暴露他的存在。
我只能看到他浸湿了的白衣的一角。
“你干的好事!”爹爹说,“要是嫁不到个好人家,你还有什么用?倒不如随便找个穷书生许配算了。”
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流泪,王子衿握住了我的手。
我紧紧抓住他,手心里传来他潮湿黏腻的触感。
06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床头枯萎的昙花不是一朵,而是一束。
黑色的茶桌上还留着王子衿写过字的水痕。
——山有木兮木有枝。
我蘸着隔夜茶,在下面续写——
心悦君兮君不知
朝阳已出,水写的诗句很快如白露般消散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我听见楼下传来铃铛的响声,间或夹杂着念经和喧哗的声音,连忙下楼去。
只见一圈圈穿着符纸的红线把整个顾府围了起来,一个老道士手中拿着桃木剑念念有词。我爹在一旁侯立。
我刚刚抬起手来,想撕扯红线,没等我碰到,我爹便大声喝止我:“孽障!道长驱鬼捉妖,替天行道,你要干什么?”
“哪里有鬼,不过是人心里有鬼罢了!”我讥讽道。
“不知好歹!”我爹拂袖。
我心里担心着王子衿,又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因着这几日我冷落他的缘故,王子衿常常在顾府缠着我,我只盼着他能躲过这一劫。
然而事不遂我愿。
不多时,红线上的铃铛阵阵作响,就在我的小院门外,红线束缚出了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老道士一碗黑狗血撒过去,那人形惨叫连连,显出的他的白衣和黑发,手上拿着一束昙花,昙花还未开放,沾染上的狗血的脏污。
那是我的王子衿。
我立刻挡在他身前,“此鬼与我们无仇无怨,只愿道长和爹爹高抬贵手。”
“活人有活人的人间,死者有死者的黄泉,这是世间最大的规则。既然已经违反了规则,也别怪我老道不留情面。”
老道士说着,提着桃木剑向我走来。
我跪下来求道:“贪恋人间的温暖,不是人之常情吗?鬼也曾经是人,不伤活人,便是无罪,既然无罪,为何不能网开一面?”
老道士低眉:“法不容情。”
几个家丁架着我,把我拖到一旁,我不能挣脱,只好歇斯底里地大喊:“不要啊,求道长网开一面,求道长网开一面……”
桃木剑没入王子衿眉心的时候,我仿佛听见了水流的声音。
还有溺水的人挣扎时不断吐出气泡的声音。
我亲眼看着王子衿在阳光下像露水一样消散殆尽,像我们用水写在桌上的爱语,像开过即逝的昙花。
我流不出眼泪。
“死过的人,再死一次会怎样?”我问老道士。
老道士没有回答,是他身边的小道士可怜我,说:“死过的人不会再死,是消失。”
07
我最终还是没有如我父亲的愿嫁到朱家。
朱家老头说,除了一个水鬼,也顺带着除去了我的魂。
我趁着夜色逃到了西村渡口,想离开这里。
渡口黑魆魆的,只有江潮拍岸的声音清晰入耳。
岸边一只小船,灯火如豆,一个年老的艄公对着灯火抽旱烟。
我上了船,要艄公随便走,去哪都可以,只要别留在这里就好。
艄公问我:“这么俏的姑娘怎么乱走呢,家里人知道吗?”
“我是私奔的,艄公可怜可怜我吧。”
“哎,”艄公在脚底磕了磕烟斗,“姑娘,你好好考虑考虑,这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啊。老汉我给你说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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