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容止仰面躺在床上，只觉困意沉沉。房间像是刚被香熏过，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香气。
那是催眠用的香，正是从那火烛上发出的，只是效力大不如眠香，猜测加上茶内少量的药物，才能叫人昏昏欲睡。所以白容止灭了火烛，也不喝茶，更不会安分守己地睡觉。
他斜着眼从打开的窗户往外看，也是一片凝重的漆黑，只有隐隐约约一点光，从远处透来。
他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那笑里有讥诮，不知是笑不自量力，还是笑痴心妄想。
白容止抱着被子耐心地等着，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奇妙的念头：这种情景，好像情人夜里幽会，鬼鬼祟祟。
他还未思考这种想法的合理性，就听见窗槛上一声响，有人轻轻落在了房内。
白容止动也不动，懒洋洋地道：“都解决了？”
空灵的剑光亮起，照白了如雪素袍，来者低沉地应了一声：“嗯。”这嗓音，不是云矜言又是谁？
白容止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看他，道：“我说你啊，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的时候就不能换身暗色的衣裳？非得一身白？给人瞧见了还以为是鬼呢！”
云矜言没出声，走到床边坐下，道：“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除了这个香让我更困了。”白容止伸了个懒腰，“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方才他见云矜言落下，折回去寻他时，趁那仆人不注意，云矜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掌，因为被衣袍遮着且又暗，除他二人外并无人察觉。
开始时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要甩，看见云矜言的眼神后有不敢动了，而后云矜言在他的掌心飞速地写了一个“丁”字。
没头没脑，但白容止却立刻反应了过来。
不过是“盯”字去了“目”。云矜言省去笔画，一图快，二是知白容止会明白。
这个字的意思便是，暗中有眼，隔叶有耳。
这座宅子看着幽静古雅，人影稀疏，实则里外守卫就姑苏的情况来估算，可谓极其森严。入了两个身份不明的外人，暗中便有人盯梢。云矜言落后，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路过时，暗中有一道微光亮过，那是剑鞘的反光。秦宅夜间格外阴沉，是因其不点灯，连仆人手中的灯也极昏暗，为的就是防止暗中隐藏的护卫因剑的反光而暴露。
为什么区区一不大的仙门，需要如此兴师动众的严密防守？
“四处有人警戒，极少灯火。此宅有古怪，不可久留。”云矜言道。
白容止若有所思，绕开最后那句话，问道：“你把那些盯我们的人怎么了？杀了？”
云矜言摇了摇头，淡淡道：“晕了而已。”
那些人恐怕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敲晕了。白容止想象云矜言一身白衣，在黑暗中一个个敲晕那些贼头贼脑盯梢的人，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现在是想立刻离开？可你不觉得好奇吗？好奇所谓的秦家到底有什么秘密？这个秘密和我们在调查的东西有什么关联？”
云矜言沉了陈眉心，低声道：“稳妥为上。”
秦宅诡异，又有鬼魄随时上门，他可以泰然处之，可他不能不顾及白容止。以往他与白容止和花战夏可以在极危险的青灯游市中幸存，但今时毕竟不同往日，白容止已无战力，还偏偏不可约束，若出了事，叫他怎么办？
“你在担心什么？”白容止笑着坐了起来，在云矜言面前晃了晃脑袋，“担心我会因为好奇胡来吗？你放心啦，我又不傻，他们的事儿让他们自个儿倒腾，我们只是来除个妖斩个魔，再去救救我那笨蛋义父，能有什么危险？就算有，我命贱，老天爷不稀得收我。”
他的目光闪了闪，轻声道：“你若是喜欢，随时可以来取。”
云矜言默然。
修仙之人目力非常人可及，他可以看清一片黑暗中白容止的神色是认真，好像只要云矜言点个头，他便会自己把刀架在脖子上。
“我不会杀你的。”云矜言低声道。
“那么我会很伤心的。”白容止歪着头。他不笑了，用异常郑重的语气，对云矜言说道：“云闲你记着，如果有一天我不得好死，我希望死在你手里。”
云矜言一愣，拧紧了眉，重重地重复了一句：“我不会杀你。”
白容止笑了笑，不以为意。他转过头，自然地说道：“你说，现在找也找不到魂魄，我们怎么办？”
云矜言半晌才答：“等。”
“当然得等，就是不知道等不等得起。”白容止道，“而且那只红衣鬼，一次能策动整条河道的凶鬼杀生，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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