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绵快来救我
夜色像潮水一样从地表漫延，一点一点地吞没了天光。
这夜来得格外迅速......
凌晨十二点，气温开始下降，便利店已经没什么人了，夏绵站在收银台前，守着枯燥的白炽灯，忍不住打了个瞌睡。
本来应该轮值的时间，却因为想多挣几个钱，主动替了同事的班。
‘叮铃’一声，自动门向两边展开，一名满身酒气的中年男子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夏绵一看来了客人，立马强打起精神，说了句：“欢迎光临。”
中年男子在收银台前站定，一边从裤兜里掏钱，一边指着夏绵身后的烟架说：“给我来盒软白沙。”
夏绵转身拿烟的同时听见男子接起了电话，对方嗓门很大，声音痞痞赖赖的，丝毫不忌讳有外人在。
“嘿，我跟你说，那小子今天惨了，保准折在那儿。”
“怎么没有钱？他家那饭馆生意可火了。找我干什么？我让他赌的？还是我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了？”
“哼，能有什么事，老板要知道我牵来个冤大头，还不赏爷们儿点儿？”
夏绵把烟递过去，男子瞥了眼但没接，只哼笑了两声，朝电话那头道：“有你什么事儿，别跟我凑近乎啊。”
“行行行，知道了。”他敷衍了几句，草草地挂了电话，瞅着夏绵手上的烟，不满地撇了撇嘴。
“啧，不要这个了，给我换个贵的。”
男子眼看着夏绵的手就要往中华烟上伸，忙出声阻止道：“哎哎哎，也别太贵了。”
……
夏绵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不禁眯了眯眼睛。
他家里曾经堆了很多白沙烟的烟盒，那是他奶奶攒着卖钱用的宝贝。其实之前家里也有别的烟盒，都是些贵的牌子。
自从他父亲迷上了赌博，烟的牌子总在换，之前是由贱到贵，后来是由贵到贱，落差挺大的。
手机‘嗡嗡嗡’地在裤兜里震了两下，夏绵翻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名字。
汪奇？
太阳穴砰砰地跳了两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喂，你怎么......”他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夏绵，快来救我！”汪奇的声音特别焦急，言语间夹杂着明显的颤音，听着就感觉事情不小。“夏绵，你快来吧，快来吧，你再不来我真要死在这儿了。”
夏绵皱起眉头，一手脱下制服，一边推开收银台的小门往外走。
“你先别着急，告诉我怎么回事？”
“那些个孙子框我，我他妈……我他妈输惨了啊。”汪奇抽噎了两声，断断续续道：“最近手头有点紧，就想着去麻将馆打几圈，赢够了就回去的。现在可倒好，本钱都赔进去了不说，他们还要我留下来借高利贷继续打，不借钱就要留我手指头。”
“够了？”不听汪奇解释还好，一听他这话，夏绵立马火了，连着好几声质问：“多少是够了？你眼里有够了？”本来看着乖乖顺顺、长得如同棉花一般的人，顿时像是吃了炸药，原本平淡的眼睛里登时窜起了蹭蹭的火苗。
“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赌！”
“哎呀，好夏绵，你就先别骂我了。你是不知道那些人，一个个膀大腰圆，拿着刀就要往我手上比划。我也能借钱，可是他们利息高得吓人，利滚利，我根本还不起啊！这要是让我爸知道……”汪奇越想越害怕，哭腔又上来了。
“夏绵，是我蠢，是我废物，我真知道错了，你想怎么骂，我回头都受着，只求求你帮我这一次吧，往后我肯定洗心革面，来生当牛做马，也要报道您的大恩大德，求求你……”
“打住，地址发来。”
夏绵关了便利店的门，就按照手机上发来的地址找了过去。
初春的夜晚还是很冷的，加上起风的天气，让人不禁怀疑冬天是不是还没走远。
他把外套拉链一路拉到脖领，双手揣在兜里，便浑身瑟瑟地跑入一片黑暗中。
这条街没有路灯，就只能凭着天空中一轮皎洁的月亮辨识方向。夜路走起来和白天完全不同，原本明朗的街景都沉浸在浓厚的夜色中失去了活力，夏绵摸索着快步前行的同时，忍不住回想起他这个朋友。
汪奇是他高中时的好哥们儿，高三毕业之后也没上大学，就在自家开的饭馆帮忙。汪奇这人什么都好，够仗义，有什么好事儿都想着夏绵，他家那肉馅儿包子没少往夏绵怀里揣。
上学那阵子汪奇也没少为夏绵的事儿出头，俩人一起打过不少架，交情匪浅。
夏绵个头不算特别高，身材也不算壮实，看上去顶多能被夸个匀称。汪奇也没什么优势，最多胜在个子高，臂展宽，开打时第一个冲到敌方阵营，先死死勒住两个再说，采取的都是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略。
高中那会儿，就能预见这人有当赌徒的兆头，午休打扑克，放学摇骰子，都是这家伙张罗起来的。无论大事小情都要赌一把，是个把‘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奉为人生格言的主儿。
虽然赌注无非是一些零食、漫画书这类的小东西，但也足以见得了。
高中毕业以后，夏绵其实很少见到汪奇了。起初是因为上学没时间，后来虽然修了学，但同时也多打了几份零工，时间比上学那会儿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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