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一辆黑色的辉腾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这是凌华山，半山腰上有一片别墅群，里面住的都是些手握权势的高官，以严密的安保体系闻名。
江寒棋将车停在了别墅区外特地开辟出来的临时停车场，步行至别墅区大门。
“江少爷，少见哪！”一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站在大门前，见是江寒棋，熟稔地打趣道。
“来看看大伯，韩伯，好久不见，您还是风采依旧啊。”江寒棋笑着站定。
“呵，您稍等，我先去给江司令去个电话，您受累站会儿。”
江寒棋含笑点头。
韩伯抬手，他身后的两个武警则拿着安检设备上前，江寒棋伸开双臂，任由冰冷的设备在身上移动。
韩伯很快从一旁灯火通明的白色小楼走出，亲手解锁推开高大的铁门，“江少爷，请。”
江寒棋抬腿进门，铁门在他身后慢慢合上，他随意地扫了一眼，草丛里、墙壁上、甚至垃圾桶上，都有红光闪动。
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到处都是摄像头，进个家门还要安检，住在这里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他在左侧第三幢白墙红顶的别墅前停住，伸手按下门铃。
“寒棋？”深沉浑厚的男低音从通话器中传来。
“是我，司令晚上好。”
别墅大门应声而开，江寒棋在前来迎接的保姆的带领下进了别墅书房。
“坐。”江司令坐在书桌后，提起小炉上的紫砂壶斟了一杯香气浓郁的普洱茶，推向江寒棋。
江寒棋笑道，“我这难得来一次，您就请我喝杯茶？”
“那江少爷要吃什么山珍海味下次记得提前说，我也好准备准备。”
“嗨，我哪敢跑司令家混吃混喝，那老爷子不得把我轰出家门。”江寒棋摆摆手，又拿起桌上那块玉石镇纸把玩。
“听说祝闲受伤了？”江司令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
“小伤，那小子拼命嚷嚷要出院，今天回家去了。”
“那你呢？你的伤就不准备说？”江司令沉声道。
江寒棋将镇纸放回原处，面上还是那幅浑不在意的样子，“我不好好坐在这嘛，您看我活蹦乱跳的，哪像有事？”
“对了司令，赵长云一事如何了？”
江司令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食指微屈扣了扣桌子，“赵长云在国内的据点已经全部销毁，华国军方联合缅甸军方对他在缅甸的大本营和加工厂进行清扫，可以说大获全胜。”
“那就好，”江寒棋点头，又道，“我这次来见您，是想让您给咱哥打个招呼，我有个朋友想去西山监狱见个人，叫杨东，三年前入狱的。”
江司令抬眼，“你怎么不自己去和你大哥说？”
“就算和大哥说了，还不是要过您这关，”江寒棋笑弯了眼，“我那朋友挺着急的，你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江司令冷哼一声，“只怕江少爷只是来通知一下我吧，我就算不同意，还能拦得住江少爷您的脚？”
“那我可当您同意了，”江寒棋知道这件事有着落了，于是起身，“那我可走了，回去晚了你弟媳妇儿又得念叨我一晚上了。”
“我给您带了几盒大闸蟹，嫌麻烦就留车上了，一会儿我走的时候给您放在韩伯那，您就劳烦李阿姨跑一趟吧。”
“寒棋。”江司令叫住他。
“我上次和你说的事要好好考虑一下，不管是组织，还是江家，都希望你能早点做出决定。作为大伯，我同样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老爷子那边早就看出来了，还找我旁敲侧击过，你以为你这次受伤他不知道？我们江家所有人的心眼加起来都比不上他。”
“回去仔细想想吧。”
江寒棋闻言沉默了许久，弯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夜间微凉的风拂过他的脖颈，他双手插兜，散漫地走在路上。
生在江家，便决定了他这辈子绝不可随心所欲地活着，他的身上肩负着江家的前途与责任。
江老爷子从政多年，大儿子和长孙是高级军官，二儿子叱咤商界，小儿子进了警方，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只有对他这个小孙子无所要求，江寒棋不必上进，不必吃苦受累，只要当个安稳度日的小少爷就好，可江寒棋当初非要入伍，去了军营摸爬滚打，硬是没磨平他那一身铮铮傲骨。
江老爷子若是知晓了他在国外这三年干了什么，定会大发雷霆将他绑回去，如今江老爷子察觉到了异样却按兵不动，或许是在等江寒棋自己先去坦白，但他给江寒棋的时限不会太久。
老爷子想去查，凭他的手腕和人脉，即使是江司令也遮掩不住。
坦白或不坦白，江寒棋都没有退路了。
他抬手捂住眼睛，忽然感到迷茫。
离开，真的对所有人都好吗？
他不知道，或者说，他不想知道。
一声清浅的叹息消失在无边夜色里。
“江少， 0572已经在里面候着了。”穿着带有“西山监狱”字样黑色制服的小狱警领着江寒棋和付秋池穿过长长的走廊，往探监室走去。
“辛苦了。”
“哪有，”小狱警红着脸摆手，“我们队长是您的同期战友，他和我们讲过您好多优秀事迹，我们都特别崇拜您。”
江寒棋瞥了眼身侧并肩而行、面无表情的付秋池，干咳了几声，“谢谢啊，好汉不提当年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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