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将尽，天边雾霭沉沉。清远山巅，层峦叠嶂，画面仿佛定格。
巍峨山岭之上，千军万马，拉成一条漆黑直线。纵深峡谷之中，剑气将歇，一片万籁俱静。
高台玉砌，冷若冰霜的面孔手持长剑，清墨眼眸泛着一丝癫狂猩红。长剑尽头，冰冷剑锋被浑厚手掌单掌握住，刺目鲜红淋漓滴落。
“十五年，既已记起过往恩怨，那……你可有一刻想起过朕？”
浓云之下，清冷声线如万年积雪，穿透人心：
“不曾——”
话音甫一散去，紧紧握住剑锋的手心猝然一松。长剑哼鸣，裹挟凌厉剑气直击心口，重重插入左肋，贯穿后背！
“皇上——！”“住手——！！”
画面似是绷到极致的琴弦骤然断开，叫喊声瞬间甚嚣尘上，高台四周人潮如海水席卷而来。
修长身影漠然转身，拖着长剑一步步向山门外走去，身后喧嚣仿佛灰色无声背景黯然远去，剑锋在青白地砖上划出一道血痕——
。
——数月前。
新月如眉，夜色如水。九门提督府门前红灯高照，远处数名家丁拥护的马车从长街尽头缓缓驶来，片刻后停在了朱红正门前。
“大理寺卿张大人到！”
在门口等候的管家迎了上来，“张大人别来无恙，仪銮使大人前脚刚进去您就来了，我家主子已恭候各位大人多时。”
来人对着管家微微颚首，道：“提督大人年少有为，近年来屡屡升迁，作为同僚自然应当前来道喜。”
提督府管家点头陪笑，随手找来一个小厮领着大理寺卿去往宴会厅。
提督府今夜灯火通明，流光溢彩的灯笼挂满长廊，延伸向了喧哗的府邸深处。层层轻纱半掩着月色下，假山背后清泉潺潺流入种满夏荷的池塘。
波斯地毯铺满了整座长廊，一串串婢女身形婀娜，托着西域珍馐悄若无声步入宴会厅，人还未走到前庭，就已听到红墙背后鼓吹喧阗。
见到来人，邻座的礼部侍郎站起身来拱手施礼，“张大人有礼。”
“令尊最近身体可还安好？”
“一切如旧，一切如旧。”
天子脚下，朝廷官员私下鲜有机会高朋满座，汇聚一室，更莫说是大肆张扬，宴饮达旦。
今日若非九门提督窦涟加官进爵，在府中宴请同僚，也难得有群臣聚首。
“九门提督到——”
座下众人听闻来声，皆连忙起身恭迎。
“小弟晚到片刻，诸位同僚见谅。”年轻却带有一丝清冷的声音从大厅朱门外传来。
“窦大人言重，大人平日事务繁忙，耽搁片刻不足为怪。”
来人缓缓走向红帘掩映下的主位，光影勾勒出他颀长身形。黑发如墨，与乌青色华服几乎融为一体，腰间一条玉带，更是显得身姿挺拔。
跳动烛光衬得他肤色温润如玉，淡红色嘴角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狭长上挑的眼眸透漏着一丝风情。那长相可以说进一步是得道成仙，而退一步却是堕落风尘。
岁月与这副美丽皮囊仿佛无仇，现在的窦涟与多年前初入官场时那副遗世独立的模样相差无几，可骨子却徒增了几分摄人心魄的东西。
待众人坐定之后，座上之人轻轻抬手，家仆立马会意。
顷刻间，曼妙舞姬鱼贯而入，丝竹之声同步而奏。
侍女换下筵席上头道冷菜，呈上精致主菜，色如琥珀的松苓酒缓缓倒入杯中，筵席氛围渐渐升腾，片刻后葡萄美酒觥筹交错。
不知何时，下首光禄寺少卿举杯站起身来，道：“恭喜窦大人今年连升三任。为国为民日夜操劳，实乃我等楷模。今日特为大人献上下官在南海寻得血珊瑚一座，还望大人笑纳。”
话音刚落，小厮从厅堂外抬着一座丈许高的珊瑚缓缓走了进来。那珊瑚猩红如血，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少卿大人有心，这血珊瑚色泽亮丽，乃珊瑚极品。”窦涟勾唇一哂，抬手示意家仆收下。
九门提督窦涟自成为当今圣上贴身侍从起，就连连升任，入仕不到六年就官至二品。看皇上圣意，只怕之后仕途也是一帆风顺，恐怕是今朝第一位权倾朝野的存在。
其余人看这阵势也忙不迭将准备已久的贺礼呈上，此时不巴结，再想巴结怕是为时已晚。
不过说来也怪，当今圣上虽然很倚重这九门提督，对其袒护已经摆在明面上，但两人氛围在某些场合下又显得十分诡异，透露着一丝剑拔弩张。
有传言，九门提督是先帝流落在民间的遗孤，只因生母身份卑微，为顾及皇家颜面，才无法进入皇室玉牒。
自六年前出现在京中，确实一直只身一人，从未有人见过其亲眷。这也更加让人确信窦涟是皇室中人，只是出于各种原因无法认祖归宗。
待这献宝阵仗将歇，刚才姗姗来迟的大理寺卿才缓缓起身，笑道： “大人文韬武略，近年来为我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下官今日特意为大人准备一别样贺礼——”
“来人——”
说着大理寺卿身后随从对着门外拍了拍手。
只见一身段袅娜的舞姬缓缓走进门厅，对着座上众人柔声行礼。
那舞姬身着垂肩红边纱裙，赤足戴着一对金铃。黑眸流转着妖艳光泽，扫视一番在场众人后，示意屏风后乐师奏乐，旋即随着悠扬琵琶声轻盈起舞，动作之曼妙，宛若灵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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