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余矜没有接下总理委任书,仍旧以行政公署执行长的身份在料理政事,看望养病的喻真时,又被他劝了劝。
谁知言余矜听后没做什么表示,反倒笑弟弟念叨,自然地伸手端走一只空药碗。
言喻真不由纳罕,既然是秦战的托付,四哥不该两肋插刀,刀山火海也下得吗,为何却在这件事上裹足不前?
面对他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态度,言余矜微微叹息,垂眼盯着被面上的如意纹,“你们一个个好像拿我当救世济民的法宝了,”他真感觉荒诞不经,“什么大有助益,不可能有的……”
言余矜心里很清楚,自己又算不得什么政治奇才,一个“幕僚”就够他当得了,此生也没想过会做这样大的官啊。又并非古时候以文取士,会吟诗作赋就能居庙堂之高——文章、政治,那根本是两样的。
“总理……”他向言喻真摇头苦笑,“你看你四哥哪里像总理了?”他想到,“刘肖倒比我强上十倍,又是秦战可以信任的人……”
可刘肖像是能猜到他心思,下去就出现在了公署办公室里。送来了他们组织上对于联合奉天共同抗日的批示,且告诉言余矜,自己不日便要回陕北述职,接受新派遣的任务,想来此后不会再回奉天了。
他很亲热地揽着言余矜往会客沙发上一坐,又提起了总理委任的事,似乎是铆足了劲,要在走前将言余矜赶鸭子上架,大概这也是他在奉天潜伏几年,最后一个任务吧。
言余矜坚持觉得如此大任,理应交由更有经验的人担当。
但刘肖他们深知,总理乃分权一方,换了谁,秦战都跟人不对付,政局或会陷入内讧。而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言余矜同情左派、坚定抗日的立场。
“言先生,英雄不是娘胎里蹦出来就成的,”刘肖拍拍大腿,“时势造英雄啊!”
这意思不就是——“硬着头皮上?”言余矜一句话就把带有鼓动性的豪情壮志给消解掉了。他太冷静。
刘肖讪笑两声,“跟言老兄撂个实话吧,我是因为你和秦战的关系,才觉得非你不可。如今是不怕人做错,怕找错了人来做啊。”
“若在太平盛世下,我同老兄一样,觉得清官不如能吏,可不可信、忠还是奸,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但是,”他饮了一口茶,继续说下去,“如今大敌当前,惟清白骨气不可不察,坐镇奉天的必须是有“血荐轩辕”之志的人。就算毫无政治头脑,只知死守城门,也好过秦战在外领兵作战,他转头开城降了日吧?长春、齐齐哈尔可都是这样丢的。”
秦云龙不是没有出过兵,可他的军队正浴血奋战,城内的驻军将领却将城池拱手相让——那还都是他从直奉战争带出的老将,拜把子的兄弟,尚且如此。
两战之后奉军军心大失,自此一退再退,秦云龙也换下了身旁的旧副官,启用了刘肖那一批没有根基的新人。
这种事,刘肖是看得最明白的。
“是以,我才说这座城秦战只能托付给你啊,他的后方,要换了别人来守,我看你也不放心吧? ”
一句话问进了言余矜心里。
秦战推开门,言余矜正看着水方的相片,一时出了神,俟听到秦战轻轻的咳嗽声,才慌乱地将其藏在委任书下。
委任书右下角已签下了熟悉的字迹,骨骼坚韧,气质疏朗,字如其人。秦战两手撑在言余矜肩上,俯身贴着他耳垂说,“谢谢。”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言余矜淡淡笑道。
他抬起眼来看着秦战,“何况我们不是说过,为国家致太平,为人民安心立命,都是份内之事。”
秦战听后,未曾一笑,却问了个刁钻的问题,“那你是为了人民答应的,还是为了我答应的?”
他不问还好,一问言余矜忽然心悸,因发觉自己的出发点并非大义凛然,反倒存了私心的。他不能安心把秦战的后背交给旁人,才自己忝占其位,却还张口就是大话——官还未做,已学会打官腔了。
他一时耻于承认,只好佯装地掉过眼睛,“总理……当官,自然是该为人民做事,何况大敌当前……”
“嗯。”话还未完,秦战就不太满意地应了一声,手也拿开了。
言余矜早就摸出他哪根骨头反哪根骨头正的了,立刻觉出不对来,刘肖怎么劝自己的会不和秦战说吗?“我知道你想听什么,原来是来骗我说的。”
“那怎么不说给我听?”秦战自认他不过要几句体己话,四下无人,就是说为了他能舍天下,又有何不可?
他一旦不称心就翻脸,跟个孩子一样,言余矜到底忍俊不禁,语气有些为难,“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逼我不仁不义吧?”
“这里没人,”秦战凑上来咬他耳朵,“我也不告诉旁人,说言总理原是道貌岸然之徒,眼里只有美色,没有天下。”
“你把我说成什么人了?”言余矜无奈地抓着他手臂制止,手推到秦战胸膛时,有些心猿意马,这才委婉道,“总理下了班,可以是为你一个人工作的。”
秦战勉强接受了这个曲折的胜利,拉灭了言余矜的台灯,“我命令总理结束工作,更衣上塌,好好休息。”
言余矜被他按在枕头上,壁灯投射下的影子一叠,显得黑眼圈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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