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数学老师讲着枯燥无味的数学公式，姜遥又开始习惯性走神，她在想顾侗。他的手那么凉，早上他是在等自己么？等了多久？就为了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回家？应该不会吧，为什么呢？她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自己的事情，明明两个人几年都没有说过话了。年千言的左腿比右腿要容易受伤，也不知道踩没踩伤他。
“听课。”年千言敲了敲姜遥的桌子。
姜遥看了年千言一眼，努力的集中在数学老师的话上，可过了一会又开始发呆，下午窗外的阳光正好，有一只小鸟落在窗外的杨树上欢快的唱着歌。
年千言皱皱眉，他发现这个女孩子绝对不是个笨蛋，但她似乎有个毛病，注意力不集中，看着是在做一件事情，但是思维却飘到什么别的事情上，像是一种习惯，对自己不擅长或是不喜欢的事情就下意识的回避。
下课铃生响起，姜遥松了口气，她真的不喜欢数学，枯燥难懂的符号与意义，自己怎么学也学不会，真不知这些学来干什么。
年千言看着姜遥的样子没再说什么。
今天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已经高三了，体育老师集合大家跑了两圈就自由活动了，有的学生跑去操场玩，有的学生回教室做永远做不完的卷子，姜遥看了看教室的窗子，顾侗此刻应该在座位上吧，他是从来不参加体育课的。她像往常一样，只要是体育课活动的时间就跑到实验楼的天台，传说这里死过人，平时没有人来，姜遥喜欢躲在这里，感觉全世界就她一个人，很安静，很安心。
她像往常一样从实验楼最高层的楼顶，沿着外面的铁楼梯爬上天台。但是今天有一个人早她一步已经来了，他坐在天台上的位置，是姜遥常坐的地方。姜遥犹豫了一下，默默地转身往回走。
“姜遥。”
姜遥在心里叹了口气，也罢，你要是有什么话，就一次说完吧。
姜遥走到年千言旁边，他却没有开口，转过头看向即将落幕的夕阳。姜遥咬咬牙也没说话，校外的家属楼飘来烧肉的味道，给夕阳西下的景色添了一份烟火气。
橙黄色的落霞间，夕阳拉出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长长的身影，静谧而祥和。他多年前两个人也这样坐在阁楼的夕阳里，只是那个时候姜遥话很多，厨房里飘来妈妈做的饭菜香，如今却物是人非。何必呢，顾侗，走就走的彻底，磨叽可不是你的风格，别愧疚，你不欠我啥。姜遥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开口了。
“和穆阿姨做的味道真像，一定也很好吃。”
顾侗的表情看上去那么惬意，他的脸沐浴在晚霞的霞光里，无比的温暖，姜遥突然很想哭。
姜遥移开目光“所以妈妈死后，你就再也没有来了么。”
顾侗的笑容僵在嘴角。
在失去唯一的亲人的时候，她也失去了唯一的朋友。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妈妈葬礼的时候，头顶的太阳晃得人天旋地转，那是他最后一次和她站在一起，从此再也没有接近过她，而她又是什么时候放弃继续找他呢？好像是再也受不住他眼里的冰冷的时候。从此起姜遥的世界只有一个人。
“......木木。”
“你还是叫我姜遥吧，那个名字就留在那个夏天吧。我觉得这样更好些。”姜遥甚至很惊讶自己的声音会这么平静，原来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她走到顾侗的旁边坐了下来。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口气像个老朋友。
“......你呢？”
“我很好啊，没什么特别的，日出日落，上学放学，和别人一样，就挺好。”姜遥的腿荡来荡去。“哦，楼后面的那只花斑猫不见了，希望不是走丢了，其他的，和以前也没什么变化。”
“......姜遥，去M大吧，那里的珠宝设计专业很好，很多资深的前辈都曾是那里的学生，大二就有机会去顶级的工作室实习，还有一年，你好好准备一定可以考上的。”
“M大？”姜遥笑了，那里离她太远了。姜遥理了理吹乱了的头发。“我早就不想学珠宝设计了。”
顾侗看向她，“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梦想想成为一名珠宝设计师。”
梦想？多高级的词。
“小时候说着玩的。早就忘了。”就像你一样。
“......那你想学什么？”
“不知道。要不学个甜点师吧，有门手艺到哪里都饿不着，分数也不高，我觉得很适合我。”
主要是学费也不贵，自己负担的起。
“......那天收拾房间的时候找到的。”顾侗递给姜遥一张纸。
姜遥有片刻恍惚。白色的A4纸上面画了大大小小的5个袖扣的草图，那是姜遥所谓的第一个设计图，青涩而稚嫩，当年趴在地板上，从日出画到日落，画了涂，涂了画，画了整整三天。她把它送给他，说有一天会把做好的成品送给他，是她的第一个作品，是她给他的礼物。他那时候说什么来着？记忆已经模糊了。
“居然还在。”姜遥笑着接了过来。
“姜遥，试一试吧，我知道你可以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知道什么？”姜遥抬起头看他的眼睛“我说了我不喜欢了，你又知道什么呢？人都是会变的。你不是也不再想去英国学医学了么，又为什么固执的觉得我还和以前一样呢？顾侗，我们就这么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挺好，这都是我们选择的路。顾侗，过去的就过去了，回不去了啊。”终于说出来了，却难免带着一丝说不强道不明的味道。
体育课要下课了，姜遥说完没看顾侗的表情，她要走了。她缓了缓语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又来说小时候的事，但我知道你是好心，谢谢你，但是我们都长大了，早就回不到小时候了。喜欢的不一样了，身边的人也不一样了，生活也不一样了。还是像现在一样吧，不是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么，如果你真还留着小时候的一丝回忆，以后就偶尔想起我的时候会觉得那段童年的记忆是愉快的，这就很好了。你，你好好生活吧。”
“我的礼物呢？”他打断她。
太阳渐渐落山了，风有点凉，姜遥看不见他的表情。
“什么？”
“我的礼物。”姜遥这次听清了。
“......”姜遥看着顾侗有点无语。是说这个袖口？有病吧。“一定会有人给你更好的礼物的。”她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下课要集合了，走吧。”
顾侗没动。
风吹起他的衬衫，显出他消瘦的轮廓，姜遥看了看他的侧脸，咬咬牙，转身独自往楼下走走。
“姜遥。”
姜遥没有回头。
“早点回家。”
“......”
姜遥走出实验楼，楼下的阴影里站了一个人，姜遥开始没有留意，走过他的时候瞥看他，吓了一跳，那人动了动，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是年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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