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皇后的丧事足足办了二十七天。
国母逝世是大事，都城里一片缟素。各诰命夫人日日都需要来皇宫。
皇子公主们也需日日守灵。
程昭三人主持宫中各事宜，日日凌晨起，半夜睡。
而在这期间，程昭与程家女眷也见了一面。
程老夫人因辅国公夫人的身份，倒不用日日在殿前跪着，只需在偏殿坐着就行。
但如此，每天这样熬着，老人家精神状态也不好。
十几日下来，几乎人人都瘦了。
程昭便让宫里人每日送些补品汤药过去。
还有宫里其他人，或是用山参熬一大锅汤，一人分上一碗；又或是煮了枸杞。
总之就是不能让人累坏了身子。这法子用了几天，宫人们都在心里感念淑妃娘娘。
程昭却因为这事被大夫人训斥了。
“你便只是可怜他们，现在这个时机也轮不到你来做这事！”
程昭被骂，还有些懵，没转过弯来。
“你也不想想，如今是个什么形势，这宫里，除了你再没人打眼了！你还冒这个头做什么！是真想要那个位置吗？”
程昭被说得一激灵，立刻反应过来。
她这段时间是真累了，累得脑子都有些迷糊了。也没时间关注一些事。
现在被大夫人一提醒，她突然反应过来，这些日子，宫里的宫人似乎格外尊敬她？
便连意心、可心对她的态度也慎重许多……
她当时没多想，现在突然就悟了，他们的态度为何这样？
还不是因为沈皇后去世了，而皇后这个位置不可能一直空着。
国不可一日无后，这句话不是说的玩的。
而后宫的嫔妃，哪个希望最大？
除了程昭还有谁？
家世高，还有儿有女……
不论是懿贵妃还是敏贤妃，都不不得。
她已经很打眼了，还做出这种疑似“施恩”的事……
程昭提了一口气，对大夫人道：“母亲，还好有你提醒我。”还是大夫人老道，一眼就看出她不周到的地方。
大夫人叹一口气，“那个位置虽然尊贵，但我真不希望你上去。好在，昭儿，你虽然各种条件都符合，可唯有一样，便只这一样，就不会是你。”
母女对视一眼，都明白那一样是什么。
长康宫里，太后靠在床上，也正在与傅景说着这件事。
“从蓁当了这么多年皇后，无论是操持宫务，还是伺候你，孝敬哀家没有一样不好的。”太后的脸色不是很好，皇后的突然离世，的确让她伤心。“那孩子，这么多人染上了瘟疫，那些孩子都挺过来了，怎么她偏偏……”
“母后，从蓁已经走了，您要保养好自己的身子。”傅景的声音有些嘶哑。他脸色沧桑，明显许多日子没有休息好了。
虽然对沈皇后没有什么爱意，但这么多年的夫妻，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从他一直维持着沈皇后的皇后威严，也是可以看出他是尊敬皇后的。
他没有和太后说，据他调查来的结果，沈皇后的离世并非是因为没挺过瘟疫……
太后擦了眼角的泪，还是正色道：“话虽如此，哀家还是得说，皇帝，国不可一日无后。一个王朝，没有皇后，百姓们会惶恐不安的。而朝廷里，更是会冒出许多魑魅魍魉来。”
傅景沉着脸，他还不想想这些。
“哀家知道，从蓁刚走，这事没必要这么急，但皇帝，你心里得有个数。你不能做恶人，那就让哀家来做这个恶人。”
“母后心里觉得谁能担当皇后？”傅景脑海中冒出一道身影。
“能当皇后的人，需得慎重挑选。家世、人品、能力，都得服众。”太后沉吟道，“你如今后宫里的嫔妃，高位的就那三个。”
“懿贵妃资历厚，也受宠多年，但到底没有子嗣，明玉终归是记养在身下的。而且她日后想生下皇子也困难。”
“嫡子还是很重要的。”
“敏贤妃虽生养了大公主，可她家世平平，对皇帝你没什么助力，而且她的性格处事，也压不住人。”
“唯有宜淑妃，样样都好，可偏偏……”
可偏偏，她是辅国公府出来的女儿。
是权倾朝野的辅国公府。
辅国公程尤清还掌握着三部大权，在军中的名望不亚于他这个皇帝。
而他的三个儿子，一个是吏部尚书，半朝的人都经由他手被提拔，都与他有几分恩情；一个是大将军，镇守着大荣最关键的要塞；一个是朝廷新贵，眼看着又是一个程长林。
程昭是很好，可辅国公府的权力太大了。
即便他们没有反军之心，可只单单握着这般权力，便足以让帝王心里不安。
太后叹息，其实，她心里自然是想让许映心当皇后的，可偏偏，许映心不怎么得皇帝的心。而且，皇帝怕也不怎么满意这个人选。
但还是要争取一下的。
“馨充仪、丽贵嫔、苏婕妤等，也可以考虑，馨充仪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家世也当得。苏婕妤更是出身许阳苏家。而映心……”
太后的话在傅景晦深莫测的眼神里渐渐淡下。
“她们位分地，资历不够。”傅景如是说道。
“那总不能重新在宫外选一个女子吧？”别说有没有条件合适的，便是有，突然进来一个女子，还一跃众人之上成为皇后，后宫里那些妃嫔能服气？
傅景站起来，“眼下说这些还太早了，立后之事，以后再议。”
说罢便出去了。
皇后去世，皇帝也罢朝一月，但并非就什么事都不管了，事实上，傅景每日还是忙得很。
而他在很忙的情况下，还不忘了关心明珠。
明珠也终于接受了自己母后离世的事实。也听到了一些人在她背后嘴碎的话。
这日，傅景来看她，她顶着红肿的眼问她父皇：“父皇，你会重新立一个皇后吗？”
傅景想说会的，可看着明珠通红的眼，却说不出话来。
明珠抓住他的衣袖，小声道：“父皇，我知道，你还是要立皇后的，可是……”她都在抽噎了，“你能不能缓一缓，多候一些日子……”
“明珠，明珠还不想叫别人母后……”
她大哭了起来，她的母后只有一个，她怎么能在母后刚走，就叫别的女人母后呢！
傅景无声地摸着明珠的头，“好，朕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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