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晨晨我回了酒吧，自己开的那种。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大概是睡姿的问题，眼睛被压得生疼，睁都睁不开。我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夜，这会儿饿得发昏，于是打电话让楼下的厨房给我做份午餐。又皱着眉头揉眼睛，揉了半天还是看不清，索性就住手了。
下面效率很快，马上就有人送饭来。我艰难地瞥了一眼，哦，果然是景宣。
景宣是我一眼看中的调酒师，调起酒来就跟耍刀子似的，配上刀割一般有棱有角的面孔，能让人从心底升腾起震撼。我当时被美色迷昏了头，但这位小哥调酒技术还是很不错的，他从我开酒吧时就跟着我，现在很熟。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我这种情况，脚步微顿，就端着盘子直接来到了我面前。这个距离，我可以闻到他身上有着皂角干净的味道，听见勺子与瓷盘碰撞的清脆声音，接着一个温热而坚硬的东西触碰我的嘴唇，他的声音低沉，“张嘴。”
……我扯了扯嘴角，习惯了他有些过剩的照顾欲。我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近视不停地加深。说来也奇怪，我也不是什么发奋用功的人，近视却接近上千度。平时只能带隐形，昨天晚上睡觉忘了摘，一觉起来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我一口吃掉他舀给我的东西。蛋炒饭，是我平时爱吃的，但好像又加了点别的，变得更加爽口。我细细琢磨了一下也没想出来，不由更加得意起来，想我当初选厨子的眼光也是非常好的。
我吃了几口，就想自己接过勺子，但是他并不愿意。说起来“喂饭”这件事也是好笑，景宣看着面冷，实际上心非常软。我曾经也是睡丢了隐形在他面前吃饭，因为看不清楚，就像个慢动作的树懒，一分钟也吃不了一口，还差点儿把一勺红辣椒给吃下去。
我当时看不清他在一旁是怎么个古怪的表情，不过自那以后，他每次都会注意我的情况，不对劲时就亲自喂我。
往事不堪回首。我一边吃着，一边在“夸赞厨子”和“懒得下楼”之间做思想斗争。结果在我准备吞下最后一口的时候，门“啪”的被打开了。
“老板不好了！有，有……”
我差点被噎到。
这应该是刚刚来酒吧的那个孩子。我猜他肯定是脸红了，天知道这孩子有多容易脸红，因为他接下来说话的声音和像蚊子一样小。我面不改色地指指眼睛在一片模糊下，朝他站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笑容，说:“眼睛睁不开。”
“哦、哦……”那孩子吞吞吐吐地回答。
平时要是没什么事情，除了景宣，基本没人上来。这兔子肯定是不了解情况被怂恿来的，单纯得很，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名牌大学的。
我也懒得多做解释，提醒他:“出了什么事啊？”
他这才算反应过来:“老板！楼下有人闹事！”
我默默地把最后一口饭吞掉，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我这几年身体不太好，近视也高，但路还是走得了的。扶着墙从办公室里下来，一楼果然已经天翻地覆。我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闹事的居然只有一个人，可见他的破坏力有多大。
这样的情况，一般只有耍酒疯才能如此激发人的潜能。
我这儿其实是个清吧，清得不能再清，否则也不能下午就开门。按理说顾客也都是些年轻的上班族，整天工作都够呛，闹出事来半个月的工资都要搭进去。
不过，我当初为了吸引顾，想破脑袋给酒吧搞了个规矩:凡在这里办得起VIP的，除了最普通的优惠以外，还将得到酒吧最大最全面的服务——失恋了想砸就砸，生日时想开praty就开praty，酒吧将以你的一切为主——只要你能为你的所做所为负起责任——事后给钱。
当然，也为了不真的搞出什么大事，办了VIP的那几位我也是观察很久。他们不仅是钱多，而且都是些丢不起脸面的人。
但凡事都有万一，我也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
我拍了拍围在那儿的一堆柔弱酒保少年们，让他们给我让个位，想知道到底是哪位土豪让我瞎了眼。我认真地站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清。但当我努力眯着眼睛看那人的侧脸时，整个视野突然都清晰了。
我站在那儿，又看了一会儿。
接着，我剥开人群走了过去。
这个疯子果然还是有理智的。看到另一个疯子踏着满地玻璃碎片靠近他，并没有将手里的啤酒瓶和破板凳招呼过去，而是缓缓地停下了手。
众人终于舒了口气。
只有我冷着脸，因为我的破事才刚开始。
——
我微微皱起眉，看到“闹事者”牛奶色的侧脸被划出一道轻微的血痕，在心里叹了口气，道：“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的脖子似乎难以支撑头部重量，整个人都歪向一边。头发很柔软，据说这种人脾气会很好，而在我记忆里也确实如此，所以我实在想不出来，他为什么会来耍酒疯。
“……算了，走吧。”
我将他手里的酒瓶子放下，然后拉着他走出酒吧等出租车。出门前我叫了景宣，将那张掉在一片狼藉中的VIP卡给他，让他查查到底是哪个好人的。开店几年，保安和酒保早就把那几个VIP给记住了，就算闹事一般也不会让我出面。今天明显是因为这位“金主”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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