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晚来风徐
第二十一章
周七婶下意识的看向张氏。
张氏微垂眸，心里既惊讶又不意外。
这世间哪儿有什么“有求必应”？
就是求佛祖求菩萨，也不是每个人，每回都能心愿得偿的。
何况是姜荇？
她的“有求必应”的先决条件是她有，这会儿她手里的财帛空了，她拿什么答应？
不答应才是常理，要是她还一口答应，那张氏才要觉得她是蠢到家了呢。
周七婶见张氏不接这碴，一下子就淌下泪来：“大郎媳妇，我知道这是为难你了，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十贯钱的确不是小数目。”
姜荇翘了下唇角，道：“七婶的确是为难到我了。郎君不在家，我又没什么赚钱的营生，十贯钱，换谁怕是一时也难以凑手。”
周七婶更懵了。
什么意思？她这是不肯借了？
她看向张氏，求乞的道：“大嫂，你看这事怎么办？你帮帮忙吧，阿婆的病耽搁不得啊。
这又不是为了我自己，这可是为了长辈啊……”
张氏面有凄色，同情的道：“亲戚里道的，能帮我肯定帮。”
她看向姜荇，道：“虽说你是新媳妇，但对于亲戚们来说，不过是见面时间短而已，其实你和大郎成亲都三年多了，是周家正儿八经的媳妇。族人有难，理当伸手帮一把。”
姜荇坦然的望着张氏道：“阿家说得在理，我也一直这么想的，以前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但是……
姜荇道：“我和郎君在宋州以浆洗衣裳、打零工为生，数年并未有多少积蓄，实是赋税太重。阿家是当家理事之人，想必清楚我的难处。”
…………………………
张氏不得不点头。
宋州如此，安州又何尝不如此？
周家优势是人多，劣势也是人多，勉强能好过周世宁和姜荇夫妻的，是他们尚且有些田地。
但家道中落，日子过得并不多富足。
姜荇温和的望着周七婶道：“这次回来，是我阿爹看我身无长物，这才馈赠了些许财物，原意是让我应急。
免得让人说我和郎君都是成亲的大人了，尚且要长辈们照拂，好说不好听。”
周七婶脑子不太灵光，但涉及自身利益，她还是比别的事反应都快些。
姜荇在诉苦，她听懂了，诉苦之后自然就是“不借”。
所以她没点头附和。
姜荇也没指望着三言两语就能吓退她，又道：“族里时有红白事，求到我面前，能帮我就帮了。但如今阿爹所赠财帛所剩无几，说不得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说声抱歉。”
周七婶张口结舌，刚想说话。
她不能这么区别对待啊。
旁人借都借了，偏自己来她不借，说出去自己在这族里不得丢死人？
说不得回去就得吊死，不知道的还当自己哪儿有什么问题，所以她不肯借呢。
不想姜荇忽然笑了下。
她本就明媚照人，这一笑，更是艳光四射。
周七婶虽同是女性，但对于漂亮的女人还是没什么抵抗力。
她一时看得呆住，心里是个呆念头：这大郎媳妇怪不得有个枢密使爹，看她这模样，跟那天仙下凡似的。
一般的贫寒人家可养不出这样精致漂亮的人来。
姜荇已经轻启朱唇道：“我倒想起来一个好玩儿的。”
啊。
周七婶呆住。
她这儿急得火上房了，哪儿有心情听她说什么玩笑话。
姜荇一双美目直盯住她，轻言慢语，不急不缓的道：“前两天七娘来找我，说是想做个头花。
我找了半天，只有一块尺头。
我觉得很遗憾，七娘便问我，阿嫂这些东西不是你阿爹送的吗？
既然没了，那就再跟你阿爹要一些呗？”
周七婶一时没反应过来。
姜荇却已经起身向张氏一福，道：“族里有事，若要我出人出力，我绝不推辞，到时还请阿家知会我一声。我还有针线活没做完，改时再来给阿家请安。”
不再给周七婶哀告求恳的机会，朝她也是一福，转身出了待客厅。
一时厅里静得能听见针落到地上的声音。
张氏在心里轻叹一声。
这个媳妇儿可不是好对付的，看着没心机，是个直肠子，却是都看错了。
她心里自有一笔帐。
之所以像个傻子似的一掷千金，不过是她不在乎而已。
但要想刻意算计她，也没那么容易。
………………………………
姜荇没管张氏如何安抚的周七婶，她出了待客厅，边走边想：虽说周家能给她庇护，不至于让她孤身一人，受人欺负，但同时也给她添了一份新的负担。
坐吃山空肯定不行，但她又不能像从前那样抛头露面，再去做小本营生。
等周世宁来接她，的确是“未来可期”，但她也不能一直生活在这种“期望”之中吧。
他几时来接还是个大问题呢。
现下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哪怕不为的帮别人，她自己也得吃喝。
再说还有这一大家子都张着嘴呢。
………………………………
严嬷嬷几个人开了个短暂的小会儿，对周七婶前来借钱，却空手而归这事讨论了一番。
她是哭天抹泪着走的。
张氏虽给了几吊钱，却远远达不到周七婶的预期。
这一来一回，族里人人皆知她向姜荇借钱，姜荇却没借。
如严嬷嬷所预料的那样，姜荇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名声，一夕之间烟消云散，剩下的全是难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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