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晚来风徐
第二十章
如姜家那位嬷嬷所料，姜荇的财帛很快就一散而空。
她无心敛财，张氏但凡开口，她便让人拿来取用。
更别说有亲戚家间或有喜事，只要求到姜荇面前，她也毫不吝啬。
姜家嬷嬷看着空空如也的箱子，有些为难，又有些挑衅的问姜荇：“娘子，要是再有人来请您帮忙，您该如何说呢？总不能把空箱子给人瞧？”
姜荇也知道不能，那就成泼皮了，有直接打人脸之嫌。
那嬷嬷看姜荇面露难色，不无快意的“教训”她道：“娘子到底年轻，不知道人心最是复杂难测。
老话总说斗米恩，升米仇，实是一点儿都不错。
您是从来没有体会过。不管从前您帮了多少人，又帮了她们多少银钱，一旦您再也帮不上，从前的恩惠便会被她们一笔勾销，剩下的全是对您的怨怼和愤恨。”
看你这会儿怎么办？
姜荇不说话，她以前一直觉得，做人要坦荡大方，好的坏的，我直接亮底牌给你看。
你要愿意和我以诚相待最好，要是不愿意，那就由得你算计。
可现在她才发现，这并不是最妥当的方式，这不是逼着她跟人斗心眼儿吗？一
则她嫌累，不愿意，二则她不愿意在这样无谓的事上耗费心神。
可现在她被逼无耐，居然不得不退回到这条狭窄的路上来？！
…………………………
姜荇抬眼，看了这嬷嬷一眼，笑问道：“还没问嬷嬷姓什么？”
这嬷嬷不解姜荇这时候套近乎是要做什么？
要是想从她这儿得到解决问题之道，有些迟了。
便是想拉拢人，也该她们一到，她便动手。
都过了这些时日，她也好，那四个婢女也好，对姜荇就没有一个没怨念的。
这嬷嬷叹息道：“奴婢夫家姓严，人称严嬷嬷。”
“哦，不知尊夫在哪儿高就？”
严嬷嬷道：“不敢，他是跟着枢密使从寒微时起就一起打仗的交情。因为伤了腿，便索性帮着枢密使管着乡间的庄稼收成。”
姜荇还是简单的“哦”了一声，然后面有所思状，不再开口。
严嬷嬷叹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嘴硬心软，不像同来的曹嬷嬷等人是铁了心要看姜荇的笑话。
严嬷嬷是拼着多管闲事，也想提醒姜荇。
可看她这模样，压根不会服软。
也是，她未必以姜嵘之女为傲，但她年轻，傲气本身就有，让她向自己这么个底下人低声下气的不耻下问，她怎么做得出来？
严嬷嬷轻叹了口气，略站了站，自己给自己解围，道：“我去把箱子都收了吧。”
姜荇道：“有劳嬷嬷。”
严嬷嬷欲言又止。
姜荇笑着反劝她道：“嬷嬷不必忧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远没到长吁短叹的地步呢。
这世上就从来就没有面面俱到的事。
我要想要好名声，那就得往里源源不断的搭钱搭物。
我要不想搭钱搭物，那就得豁出去名声不要。
横竖我一文不名，让我去向阿爹讨要，那是断断不能的。”
亲父女也一样，她有什么可给姜嵘的？
一味的伸手讨要好处，姜嵘可不欠她的。
她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严嬷嬷看向姜荇，无耐的道：“娘子性子阔朗，能想得如此通透，我也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
张氏让人来请姜荇，说是前街的七婶娘来了。
说实话，姜荇实在问不出哪个婶娘是哪个婶娘。
但见了面，她对这位“七婶娘”大概有个印象。
别的婶娘容貌上各有差异，但个子都是中等。
唯有这位七婶娘着实矮了些，有些像半大的没长大的小娘子。
她衣着最是寒酸，听说家里还有个近七十岁的太婆婆。
生得儿子又体弱，娶了个小娘子，几年间倒是又添了两个娃娃。
还有一个女儿没嫁。
上下几口人倒就指望着周七叔一个人收拾几亩薄地。
这倒还罢了，这位七婶娘脸上长年挂着笑，待人却有点儿“痴”。
是以姜荇印象十分深刻。
姜荇上前见过周七婶。
周七婶如常般的笑着拉着姜荇的手，又是好一顿夸。
姜荇都会背了。
她们对她并不了解，夸来夸去就是那么几句话，不外是长得好，瞧着是个有福气的之类。
张氏待姜荇坐了，道：“你太婆病了，不是实在揭不开锅，你七婶娘也不会前来开这个口。”
周七婶适时的露出凄惶的表情，对姜荇道：“我实在没这个脸来跟大郎媳妇开这个口，真的……
可是阿婆这一辈子苦呢，我没办法让她吃上顺口的，但也总不能看她病着却放着不管。
昨儿个阿婆疼了一夜，直叫唤了一夜，我实在是听得难受。”
张氏也跟着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叹息道：“生老病死，病还在死前头，可见病关难过。”
姜荇心下凄然，声音低沉的道：“是啊，当初我阿娘也是因病……才去的。家里什么都当完了，阿娘不舍得再连累我，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去抓药。我现在想来也是极为懊悔的……”
张氏顿住，没好意思往下说。
人来，是她们的自由。
姜荇愿意给，是她的自由。
张氏从不在中间怂恿、撺掇，是以姜荇也好，族里的亲眷们也好，怨怪谁也怨不到她头上。
她一向是这个“不主动，也不担责”的态度。
周七婶不明白姜荇是什么意思。
她对自己的境况是十分同情的，想必借钱应该很容易。
她看一眼张氏。
张氏没撩眼皮。
心说，人都给你送到眼皮子底下了，借不借，怎么借，借多少，难不成还要我教你不成？
周七婶只好自己开口道：“大郎媳妇，我知道你善良又热心，就借我十贯钱，等回头我手头宽裕了，说什么也先还了你。”
……………………………………
姜荇很能理解这些前来跟她张嘴的人。
没有真正的难处，谁也不愿意低声下气的去求人。
她有财帛的时候，她不吝啬这些，但现在的问题是，她也没了。
说句没良心的话，她不来的时候，这些人为难招窄的时候，又去求谁呢？
姜荇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周七婶，没说话，仿佛不知人间疾苦，没怕懂她的难处。
周七婶不由得怔了下。
她听说的可和现在经历的不一样。
不是说大郎媳妇有求必应吗？
这，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怎么没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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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太可怜啦，存稿都攒不下来，写得好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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