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晚来风徐
第十八章
七娘牙关咯咯嗒嗒直响，显然是吓得不轻。
但听姜荇的话，又大致有了个结论：自己会不会被吃，全在阿娘疼与不疼之间。
她看向张氏，怯怯的问：“阿娘？”
你疼我吗？会拿我和别人家的小娘子换着吃吗？
张氏又是懊恼又是不满，偏又不好苛责姜荇，只伸手轻抚七娘肩膀，是个安慰的意思：“别怕，阿娘不会的。”
七娘暗想：阿娘自然是疼我的，也就不会拿我去和别人换了吃。
她终于安下心来。
姜荇看着她又道：“苦后知甜，所以现在能有一碟咸菜吃，我就很知足了。”
七娘直点头：“阿嫂说得是，我以后也不挑食了。”
有的吃就好，没的吃，那可就太吓人了。
让人把七娘、八娘带下去，张氏对姜荇道：“今日家里会有亲戚们来，你虽不是新媳妇，到底是头一次回家，也见见长辈们。”
姜荇乖巧的道：“是。”
张氏微微顿了下，道：“本来新媳妇见长辈，是要各送见面礼的。这次，是略显仓促了些，不过都是至亲，也没那么多讲究。”
姜荇微笑，眼神里略带疑惑，她直言道：“阿家有话不妨直说，横竖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少不得阿家多教导。”
张氏轻叹一声，道：“也谈不上教导，此一时彼一时，我那时候和现在也不能相提并论。如今周家境况不好，这给长辈的见面礼，一时备办不全。”
姜荇明白了，她来时大包小裹，东西虽不多，到底也扎人眼。
她道：“不知道都要备办什么礼物？”
“也不拘是什么，只要是心意到了就行。”
姜荇道：“我来时阿爹送了些金帛，不多，阿家帮我看看，哪些拿出来送长辈比较合适？”
张氏摆手：“这……不合适。”
姜荇道：“阿家要是不管，我可就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礼送得重了倒没什么，不过自家日子过得窘迫些。
要是送得太简薄了，亲戚们要挑礼，可不只是挑我的礼。”
姜荇的话很直白，她不习惯，也不愿意委婉或者打哑谜。
她就直接告诉张氏，咱们是一家人，荣辱与共。
我丢人不算什么，横竖我是新媳妇。只要你不怕，我就更没什么可怕的。
再者，姜荇一直确定，她早晚会和周世宁走，离开这儿。
但周郢和张氏就未必了，那得看周世宁能混到什么地步。
所以她得罪什么人，她不怕。
她失礼被人嘲笑，她也不怕。
但张氏可未必有她豁得出去。
张氏听懂了姜荇的话，也如愿的答应帮姜荇的忙。
………………………………
在挑选给长辈见面礼的空当，一个嬷嬷轻轻拽了拽姜荇，提醒道：“娘子太沉不住气了，大娘子分明是欲擒故纵。”
那是摆明了要算计你的东西，你倒好，主动邀请人家拿你的财物。
姜荇朝她笑笑，道：“横竖东西就这么多，早也好，晚也好，用完了算。”
她不耐烦跟张氏打太极，她要真眼皮子浅，就算计她这点儿东西，那她就让她亲自经手，一直到花完了算。
要是她并无此意，真的是周家捉襟见肘，这些东西也算用得其所。
那嬷嬷拦不住，只能摇头叹息。
心说，姜娘子不肯听劝，早晚有吃亏的时候。
不说她在背后如何腹诽姜荇，姜荇算是见识到了有宗族亲人们的威力。
姜荇见着了三位嫡亲婶娘，两位嫡亲姑母。
也不过才照个面，寒暄两句，后头又呼啦涌进来一群妇人。
张氏挨个给她介绍，不是伯母就是婶娘。
姜荇粗粗算了算，得有十四个伯母、婶娘，六位姑母。
这还是没出五服的，也不算已经去外地投亲靠友和远嫁的姑母。
姜荇眼花缭乱，就算脑容量再大，这会儿也没法儿把每个人的形象和信息统一到一处。
到最后怕叫错，除了四位大伯母，剩下的全以“婶娘”呼之。
再然后就是平辈的嫂子、弟妹。
周世宁在族里大排行是第三，和他平辈的一共十六个兄弟。
他成亲晚，四房的四郎、五郎比他还小着三岁，都已经娶了娘子，怀里都抱上两岁多的孩子了。
姜荇笑得脸都酸了，也不无庆幸自己走对了这着棋。
若没张氏帮衬，她实实在在是要在亲戚们面前丢份儿。
伯母、婶娘们都很热情，团团围住姜荇，问起她家在哪儿，还有什么人？
和周世宁成亲几年了，有没有孩子……
你一句，我一句，混在一起，就像一群鸟在开会，叽叽喳喳，要仔细辨别才能有针对性的回答她们的问题。
互送过见面礼，几位伯母便率先告辞，一手是礼物，一手拉着姜荇的，殷切嘱咐道：“空了可一定要到家里坐坐。”
姜荇一一应了，又和屋里的婶娘们告罪，陪着张氏送客。
直忙碌了大半天，算是见过了族里的亲戚，剩下的嫡亲婶娘和两位姑母要在家里留饭。
…………………………
姜荇道：“我去厨房看看，若有幸能给阿家和婶娘们亲自炒几个菜，才算是我的荣幸。”
周家本家的二郎、三郎媳妇携手将姜荇按下，道：“阿嫂才来，哪儿就轮到你动手了？你只管坐着，我们妯娌两个去，包管伯母和婶娘放心。”
姜荇情知这种新媳妇的待遇享受不了几年，多享受这么一会儿也没什么意思。
再说，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问题，长辈们问的不倦，她答得都要厌烦了。
她并不介意自己出身卑微，并且这几年的经历乏善可陈，但诸人看她时的神色太过复杂，颜色也变来变去，着实有些可笑。
姜荇便推辞了道：“让长辈们坐着聊天，咱们妯娌几个一块儿去厨房岂不有伴儿？”
周二娘子个子瘦高，小腹隆起，听说已有五个月身孕。
她是个爱说爱笑的，看着很好相处的模样。
周三娘子个子中等，生得眉清目秀，举止间带着文静内敛，却也是个茶壶煮饺子，心里有数的。
二人便向张氏笑道：“大伯母只管放心，我们必定把阿嫂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诸人都说：“你们妯娌年纪差不多，更有话说，且去吧，也免得在我们跟前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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