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景若真地乖乖给了那五百两，也就不会让顾琅头疼这么些年了。
她迎上刘昀的目光，默了半晌后笑道，“刘公子双颊微红，怕是刚饮了酒。饮酒时要么豪爽畅快痛饮了数杯，要么借酒消愁灌了半肚子。那手上，可全都是酒味儿。”
刘昀颇无赖地看着顾清景，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抱手在前，等着听她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顾清景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指尖霎时便沾上了酒渍。她揉搓着两根手指，盯着刘昀一字一句道，“我这衣裳角，方才被公子一拉，沾了不少的酒气。虽然只脏了一角，可这尽善尽美的俗人心态，也请公子体谅。如今这衣服多半也是废了，公子不如先赔了我的衣裳钱，再来算算你的衣裳钱。”
刘昀应得很爽快，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顾清景，静静等待着她的下文。
顾清景伸出两个手指，笑眯眯地在刘昀跟前晃了晃，“不多不多，两千两。”
这下换做刘昀皱紧了眉头，“公子怕不是在说笑。”顾清景收了笑容，正经严肃，一板一眼地告诉刘昀，“这衣裳，料子并不名贵，香云纱而已。绣花也没多精致，三十个绣娘彻夜赶工了六日而已。最重要的，是衣角上头的凤凰图案，普天之下只有四个人能用。现在这衣裳废了，我只要公子两千两，已经是很厚道了。”
火光艳艳，尽数在顾清景眼中盛放。刘昀看了她许久后，终是无奈地笑了，他抿着嘴摇了摇头，“文娴公主盛名在外，我刚才一时兴起生了戏谑的心思，还望公主海涵，两千两明日便会送去公主府上。”
冲撞公主的罪名可大可小，端看顾清景如何发挥。
顾清景方才的一通话，除了凤凰外全是假的。原本她只想压一压青年狂放的气焰，可没想到，他低头的速度比自己想象地要快了些。
“无妨，左右也只是一件衣裳而已。”顾清景的一颗心早已飞到了红杏那儿，她掏出几锭银子后就往刘昀怀里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刘昀握着银两回身看着顾清景的背影，已经被层层纱幔遮挡住了七八，慢慢地淡出了光影里。
刘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子，半晌后他解开腰带，将袍子随手扔在了一楼正堂内，自己则是穿着一身里衣悠闲自在地离开了百花邀月楼。
等到文娴公主再次上了百花邀月楼的消息传到顾琅耳朵里的时候，他已是波澜不惊。只静静地偏过头看着和顾清景差不多年纪的庄妃，许久之后开口问她，“文娴和你一般大，怎么性子差了那么多？”
王婉莹替顾琅倒好茶，面上笑容不减，“公主率真开朗不拘小节，我看倒是和皇上很像呢。”看顾琅逐渐露出了笑容，她又道，“皇上不也时常念叨着，横竖文娴公主也未出嫁，让她随心所欲一番也无妨的。”
顾琅握住递茶的皓腕，笑道:“婉莹提醒朕了，上次的宴会被文娴搅得不了了之，看来朕是时候要准备着再办一场了。”
王婉莹伸出小指，一下一下，似有若无地在顾琅的手背勾着，她媚眼如丝，望着顾琅情态依依:“臣妾和文娴公主一般大，她的心思臣妾多少也懂一些，不如这件事就让臣妾去办吧。”
顾琅盯着王婉莹，过了半晌忽然将她揽入怀中，直接一吻封缄。他的唇滑过王婉莹的额头、鼻尖，最后停留在她白皙的脖颈。
他闷声道，“好。”王婉莹伸出双臂勾住顾琅的脖子，笑着把唇递了过去。
一室旖旎。
春日回暖，长安城似乎一夜百花开，一时间长街之上游人如织，皆在呼朋引伴欣赏名花。
同时这是文人们大显身手的时节，前朝一位诗人将名花与美人颂扬到了极致，以至于长安百姓纷纷传抄。因为慕名之人太多，货商们不得已提了纸张价格。
谁都想成为第二个使得长安纸贵之人，渐渐的，赏花也就成了赏文。
天公作美，在百花齐放之时下了一场细雨，润雨如丝，不仅洗去了半城尘埃，也搅得人心猿意马。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是那么心思活泛激动不已的。
顾清景穿着烟灰色长裙，握着一把油纸伞，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在耐心逐渐耗尽之余暗骂了几句，“从众效应太可怕了，要看诗文去观景楼等着不就好了，非要往这里挤，是要等着一场暧昧的邂逅还是怎样。”
她是瞒着柳儿偷偷出得门，这个时候，她本应乖乖地在府上等着老师来上授课。顾清景打算着在柳儿发现之前好好地玩一番，但就现下的这个情况来看，美好的设想基本是破灭了。
长安城百姓对于文娴公主性格的了解是万事随心不受拘束，外貌了解则是一身素白长衫，火光映照的脸庞明艳而大气。是以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现下这个在人群之中，被挤得灰头土脸发髻散乱就差要破口大骂的娇小身影就是他们这几日来的谈资，文娴公主。
“罢了罢了，我去海棠园。”虽然春雨淅沥，但已是半身汗的顾清景还是毫不犹豫的收了伞。她抬眼一望人群的方向，决定折返。
梅园此刻恐怕已经人满为患了，摩肩接踵之间，谁知道钻入口鼻中的是梅花的清丽之香还是腋下与额头上的汗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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