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在柳儿的怀里还没待多久,就被顾清景一把抽了出来,抬手就往里间一扔。
横竖里头也积了一大堆,不差这一个。
“公主,皇上特地派人送来了《女诫》,希望您这三天里手抄二十份,以示诚心。”
柳儿一板一眼地复述公公的话,可她看自己家公主的神情还是那么波澜不惊,只是在听到“二十份”时稍稍皱了皱眉。
“我的好柳儿,”柳儿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同时升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二十份,真的是要了你家公主的命了。”
柳儿瞬间就懂了,反正她替自家公主抄书也不止这一回了。
至于禁足三日,睿文帝自己也清楚,要他洒脱不羁的三妹真的乖乖待在家里三日,是不可能的。
第一日的时候,公主府的侍卫来报,文娴公主一天都没有出自己的卧房。睿文帝听罢大喜,深觉春天要来了。
第二日,探子来报,公主作男儿装扮,偷偷溜出府了。正批阅奏折的睿文帝闻言,握笔的手一抖,晕开了半页纸,他就知道。
奏折是看不下去了,顾琅需要找个人来宽慰一下,于是他搁笔在案,“来啊,摆驾长吟殿。”
另一处,顾清景摇着折扇,挽着长髻,施施然地在长安街道上走着。谁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女子,却已经见怪不怪了。
有人评长安城内女子,温婉柔媚中夹着些许疏狂。这点疏狂的来源就是,放眼整个大楚,只有长安城内的女子,才敢作男儿装扮,自由行走于长街之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或者说兴起地来源,就是大楚盛名在外的文娴公主了。
楚国比之东方的和叶以及小国连祁,要开明包容的多,无论年龄大小,女子皆可自由行走于长街巷陌。
于是她们百花齐放、争奇斗艳,誓要比出个高下。每每名门小姐出行,百姓们都伸长了脖子,生怕错过一星半点以后的谈资。
而这种略畸形的风尚在半年以后,被文娴公主打破了。
上元灯会那日,她一身男儿装扮,折扇在手隽秀飘摇,惹了一路的芳心。
这些芳心在文娴于城楼之上解开发带,微微一笑的时候,碎成了渣渣。
然后长安城里就多了许多男儿装扮的女子,她们举止大方,和善文雅。
消息传至其余城池时,文人骚客惊艳之余,用了许多笔墨赞叹长安的大象包容,顺道着把睿文帝也大夸特夸了一通。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顾清景逃过了禁足半年,手抄《女诫》《女则》《女论》各八十遍的惩罚。
走在大街之上的顾清景无比闲适,折扇也被她无端摇出了一种风流来,顾清景睨着走街串巷的摊贩、神色悠闲的行人、大腹便便的富商们,眼睛弯了弯。她这次还是很给兄长面子的,让他看到自己非常听话地在府里待了一日。
买好够柳儿吃五六日的芙蓉糕后,顾清景环顾四周,撇撇嘴进了平康坊。
跟在她身后的暗卫大惊,公主进了平康坊,这七个字到了睿文帝的耳朵里,怕是要引起雷霆之怒。两个时辰后,百花邀月楼拐角的厢房外。
一身常服打扮的顾琅铁青着脸,长舒一口气后,推开了“雅晴阁”的纱门。
里头的歌伎抱着琵琶,唱着时下流行的曲子,音调婉转,百转千回之中带着娇媚,蛊惑人心。
她的对面,顾清景腰板挺得笔直,手中捏一盏玉杯,半眯着眼口中念念有词,不时转着酒杯和着曲子,一叠一唱,暧昧无比。
歌伎抬眼瞧了瞧顾琅,而后自顾自地继续弹奏着,她眼波迷离,并且这份迷离很好地传达到了嗓音里,“公子的朋友来了,是否还要红杏继续唱下去?”
顾清景将酒杯朝着窗户的方向随手一扔,她踉跄起身,酒气直直钻入顾琅的鼻息,“这是我兄长,他不喜这些,你下去吧。”
红杏抱着琵琶闭门离开前,抛了个眉眼给顾清景,顾清景大大方方地收下,冲着她朗声笑道:“下次我还来找你。”
“顾、清、景。”
顾琅几乎是从胸腔里憋出了三个字,“堂堂楚国公主,夜宿平康坊,礼义廉耻什么的,都读哪里去了?”
每每顾琅拿自家妹子没办法时,便会搬出礼教仁纲来,虽然他知道顾清景听不进去,但顾琅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了。
“礼教?今晚酒喝得多了,确实是忘了。”
顾清景笑得无知无畏,略微酡红的双颊很好地告诉了顾琅至此顾清景多少杯酒下肚了。
“罢了罢了,今晚你就歇在宫里吧,恰好清宁也在,我管不了你,她的话你总听吧。”
顾清景也不知是真醉假醉,她伏在顾琅的臂弯里,思考了许久后,抬起头,扯了个极灿烂的笑容给他。
顾琅叹气,挥退暗卫,背着已经呼呼大睡的顾清景,出了百花邀月楼。
平康坊笙歌渐起,顾琅走在长灯之下,肩膀上耷拉着一个小小的脑袋。
冷风拂过,他不由的想,是时候给他最小的妹妹找一个驸马了。
与此同时,百花邀月楼的三楼长廊外,一行人趴在栏杆之上,或与歌伎嬉闹或对月豪饮。
被风吹得摇摇曳曳的青色纱幔在长廊尽头兀自飘飞着,一下又一下。
倏而间,一个金樽酒杯被摔下了阁楼,而酒杯的主人,从纱幔中起身,看着远方,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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