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跃很久没做过梦了，他向来少梦，睡熟之后通常睁眼即天明。
所以那些论坛上被人记录下来的千奇百怪的梦境汤跃偶然看到时也会感兴趣去看一看。
因为他几乎没有做过梦。
人的大脑很神秘，在神经和激素的调控下往往大脑的主人自己都猜想不到会发生什么神奇的事情。
汤跃在终于重获自由的这个夜晚，做了近年来的第一个梦。
熟悉的校园小径，季节是冬天，布满雪的地面踩着沙沙作响。
从鼻腔里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化作白雾又很快消散，不知从哪何而来的飘落的树叶像是一尾游动的鱼。
汤跃走在熟悉的去往图书馆的路上，忽然被那片落地变成了一条金色的大鱼挡住了去路。它摆了摆尾，绕着汤跃打了个转，又“游”远了。
在梦境里的汤跃丝毫没有意识到游在空气里的鱼有什么不对，跟着金色的大鱼走到了另一栋教学楼前面。
教学建筑还是熟悉的样子，楼梯口的木扶梯刷了一道新漆。在进门最显眼的地方靠着楼梯口贴了一张大海报，汤跃看不清那是什么，但下意识上到二楼去了。
和原本与教学楼相同的建筑外观不同，理应摆满课桌的教室变成了一个咖啡馆。昏暗的灯光，幽幽的蜡烛，精致的餐具。汤跃走到了餐台前。
不知是谁递给了他杯咖啡，味道有些苦，像没有加罗汉果的中药。汤跃把咖啡杯放在原本的座位上，抬头时忽然看见咖啡馆的整个墙面都罩着一层玻璃缸。
玻璃缸里有着大大小小的游动的鱼，灰色、紫色、银色。还有一条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拖着长长的鱼尾的有着美丽面庞的人鱼。
汤跃站在玻璃缸之前有一瞬间的迷茫，像是不懂得为什么会有一条只出现在童话里的人鱼出现在这里。
人鱼有着一张美丽的面庞，深紫色的发在浸在水里随着流动的水移动，她靠得很近，脸就贴在玻璃上看着站着的汤跃。
下一秒，人鱼忽然变了面孔，美丽动人的面庞不再，整个咖啡馆被大水淹没，而原本乖巧可人的人鱼变成了凶神恶煞的魔鬼，长着尖牙的残暴的魔鬼扑了过来。发出桀桀的笑声。
扑过来的水好像一直比汤跃要慢一步，但他跑过的地方都被水淹没了，拖着鱼尾的魔鬼也即将要游了过来。
原本那条金色的大鱼忽然又出现了，汤跃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就追着它跑了过去。
魔鬼好像有所顾忌，洪水蔓延的速度也慢了些。
汤跃追着金色的大鱼跑了许久，在它停下忽然消失后有些不知所措。魔鬼的恐怖笑声又响起了，它好像知道自己即将得手，笑声里带着得意和自负。
眼前只剩一座南丁格尔的雕像，汤跃没有选择只能继续向前跑去。
他一直跑着，完全没有时间回头。却发现被逼近的洪水带来的压迫感和腥臭的水带来的味道已经离得很远了。
汤跃再回头看，南丁格尔依旧在原地温柔地提着白灯。
洪水越退越远，空中却传来一道不甘心的声音，“反正人类会见到越来越多奇怪的事情...桀桀...”
.
汤跃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额上都是汗，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都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应辰里就睡在隔壁床，他不打算把床边的壁灯开上，只摸索着墙壁照着白日里的记忆摸索着走到卫生间里。
啪嗒，他摸着墙把洗手间里的灯打开了。光亮让黑暗退却，汤跃扶着洗手池的白璧喘着粗气。
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尤其那怪物最后说的一句，仿佛在映照着某种现实。
汤跃的心还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像是在做产气实验时不安分往外窜的氧气，而他仿佛也被遏住呼吸，像是全身被挤干了氧的鱼。
那种被狠狠压制住的感觉又来了，让汤跃恶心地想反胃。他忍不住扶着墙干呕几声，再憋不住了就扶着马桶吐了起来。
他这几天本就没吃什么东西，那几口白粥早就被消化完了，吐也只吐了些酸水出来。
可不吐却又太难受了，汤跃只能一直扶着墙，待在洗手间里。
大概是马桶的抽水声太大了，房间里的灯也亮起来了，传来了应辰里问候的声音：“汤跃，怎么了？”
汤跃按下马桶的抽水键，让冲水声挡住自己的呕吐声。房间里的人没等到他的回应，走到门外敲了敲门，“汤跃？”
把嘴边的污渍擦去，又用水漱好口，汤跃才把门推开，详装无事，“没什么，胃有点不舒服，你继续睡吧。”
应辰里不太放心，但汤跃稳稳站着看起来确实不像有什么事情的样子，他无法，只好拧着眉说：“你有什么不舒服就和我说。”
汤跃对他笑笑：“能有什么事，老同学别操心了，继续睡吧，还早呢。”
应辰里看着他眼镜，仿佛想从他眼底深处看出些什么不同寻常，可他什么也没发现。汤跃的蓝色眼睛像是幽深的井，没有一丝波澜。
应辰里后一夜睡得并不熟，但汤跃接下来的睡眠好像还不错，隔着狭窄的过道应辰里甚至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看起来确实不像藏有什么事情的样子。应辰里只希望自己是多想，但前半夜的呕吐声却又那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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