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柳逐溪从梦境中惊醒。
室内幽暗寂静。
她面颊上沁着薄汗，轻咳一声，喉咙干涩得厉害，眼皮沉重，四肢绵软无力。
夜里下起磅礴大雨，夹着风声在怒吼。
打开壁灯，看眼时间，凌晨一点左右。静了片刻，磨蹭地下床。拖鞋不知道被踢到哪个地儿去了，她蒙头找了好久。
找到后仰起身，又出了一身汗。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
房间在最里端，若要下楼得穿过客厅。光线昏暗，她怕吵醒其他人，小心翼翼地开了手电筒。
靠楼梯的那个房间，门半开着，暖光落在她脚背上。柳逐溪站定，视线往里瞟，在她迟疑的几秒内，里屋的人趿拉着拖鞋往外走，再然后门被打开。
顾呈礼看到她的那瞬间，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将她带进屋内，他声音压低：“睡不着？”
柳逐溪摇摇头。
小姑娘的双颊绯红，嘴唇充血，哑着嗓子回答道：“想喝水。”
“不舒服？”他拧起眉，手背试探她的体温。
额头滚烫，应该是发烧了。
柳逐溪蓬松柔软的长发落在肩头，发尾微卷，衬得脸蛋凝白娇嫩。她脑袋昏沉，目光呆呆的回望他，像个安静乖巧的布偶。
夜里静悄悄的，他看着她心里生出几分怜惜。
顾呈礼拿了温度计，注意到她的视线，“很难受？”
她又摇头。
“先测个体温，我去拿杯水。”
说话间，顾呈礼手指自然而然地捻起她垂落的长发，循着她的耳廓，别至耳后。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耳朵，她瑟缩了下，迟疑着仰脸，眼神迷茫，眉宇之间尚有懵懂。
雨似针点，敲打窗户。
本是毫无目的性的一个动作，顾呈礼忽然间生出几分荒唐，脑子里的理性因子在斥责他对一个小姑娘的动作过于亲昵。
他僵硬地收回手，“在这坐会儿。”
等他转身出门，柳逐溪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周身的毛孔舒张，尤其是耳朵的位置。她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尖，怕被发现异样，又用头发掩盖。
这算是个杂物间，放了好些农活工具，在靠窗位置开辟出一方天地。摆着书桌板凳，桌上叠着好几本医学书籍，摊开的那一页落了好些笔记。
这么晚了，二哥还在看书。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一个棕色封皮的笔记本，盯了一瞬，又挪开目光。
上面贴了个花里胡哨的贴纸。
粉色系。
她收回视线两秒，又抬眸，执拗地看着那封皮。
不知看了多久，顾呈礼上楼。
他拿了体温计在看，“是低烧。”
随后带她回房里，让她躺床上，掖好被子。
在他兑温水时，柳逐溪的目光黏在他身上。
两年多时间里，他成熟不少，性格更加稳重，照顾人的时候，体贴入微。
她原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问这两年去了哪儿，忽然就不敢问了。
房内只亮了盏小壁灯，这会儿睡意消散，柳逐溪的被子拉到眼睛下方，双眸圆润，长睫卷翘，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二哥。”她忽然喊他。
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抬眼看她，鼻音发声：“嗯？”
得了回应，她继续道：“二哥。”
顾呈礼凑近一些，耐心问：“怎么了？”
嗓音偏低，略微沙哑。
她的笑眼弯弯，没回答，声音有丝满足的笑意：“二哥。”
女孩子的声音软糯细腻，好似在撒娇。
顾呈礼的喉结缓慢地上下滑动，心里有丝异样的感觉，像是被人轻轻挠了下，很快消散。生病的人容易多愁善感，又或者比较粘人……
他尽量忽视那抹异样，一板一眼地说：“好好睡觉。”
“噢。”她皱了皱鼻子，过了小半秒，很听话地闭起眼。
现在这样就很好，
也不敢再奢求更多。
-
柳逐溪这一觉睡到了中午，又赖了会儿床，身体渐渐恢复了力气。
浴室给她备了新的洗漱用品，她捯饬好仪表后下楼。
夜里狂风暴雨，这会儿又艳阳高照。
客厅里没人在，她正疑惑着，门外有动静。
她走出门。
庭院的右侧不似昨日所见，卷帘门被拉开，里面列了几排铁架，正前方贴着标签，分门别类放着药品。
在门前的阴影处，藤椅上靠着位老人，脸上留有岁月的痕迹，身子骨消瘦，头发发白，说起话来却气势如虹。
他正和来买药的老婆婆东拉西扯，说了半天了，人也有些疲惫，正想着怎么把人给赶走，就见有个模样乖巧的小姑娘从屋内出来。
他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对着店内的程峰大吼。
“我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那小子别乱谈朋友，现在倒好，骗起小女孩来了！”老人横眉竖眼，激动得喷了面前那老婆婆一脸唾沫星子，“臭小子，还带回家过夜了！”
“……”
柳逐溪尴尬地站在原地。
她大致能听懂外公话里的意思。
顾呈礼正好从门口进来，被喷口水的老婆婆不打算围观爷孙俩大战，拎着袋子往外走。
顾呈礼听了一耳朵，神色未变，淡淡地瞥了眼外公，明显不当回事儿。径直走向柳逐溪，伸手背试了下她的体温，“好多了？”
柳逐溪点头，“嗯。”
柳逐溪略过顾呈礼，能看到外公在那挤眉弄眼，伸手指在脸颊边比划着“羞羞脸”。
眼神还有些不忍直视。
“……”
顾呈礼弯腰，拆了刚提进来的那箱纯牛奶，递给她一瓶，但很快又收回手，柳逐溪的手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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