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钟晚声站得双腿发麻，钟远才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却总是以为我在控制你，在欺压你，你简直和你妈一模一样，向往所谓的自由，随心所欲，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还一样的讨厌我，是吧？钟晚声，我知道你讨厌我。”
比起钟远颐指气使的样子，钟晚声更害怕他这样颓败的模样，他会立刻失去对峙的信心，然后反省是不是自己错了。
钟远以为钟晚声的沉默是因为自己一语中的，他冷笑一声，继续说：“我是你爸，我了解你，我知道你一直因为你妈离开的事情在恨我。不仅如此，你在外面打过的架，闹过的事，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总是不听我的建议安排，和我唱反调，不就是因为你也瞧不起我吗！”
钟远情绪越发激动，他站起来，把烟头狠狠戳进烟灰缸：“我是个父亲是个男人！但我也会害怕我也会胆小，你妈头也不回的走了那天晚上，我也很难受！不小心伤到你，你以为我不心痛吗？你睡着的时候我在旁边红着眼睛守了你好几个晚上！你以为只有你一直在难过吗？我这么多年单身过来的是因为我找不到吗？我告诉你，我比谁都在乎你妈在乎你！我知道你只认她，但不是我让她不要你，是她自己选择的！”
钟晚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他试着动了一下酸麻的双腿，差点摔倒，他靠在书桌上才站稳，却还是不住地颤抖。
钟远抓了一把头发，又点燃一支烟，他吸了一口，略微平静了点：“钟晚声，我真的不想和你发脾气，你哪怕有过一次愿意和我坦诚相待，我们之间也不会变成这样。你从来都是在躲，在这个方面你又一点也不像你妈，你不坦率。”
钟晚声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泪水，但他还是很想哭，于是有更多的眼泪流了出来。钟晚声无力地捂住脸，哽咽着说道：“你不了解我......爸，你不了解我，我不是不愿意和你坦诚，我是不敢。你说得对，我没我妈果断，没你坚定，所以我永远都是最没用的那个，从头到脚都写着失败。”
“但是，我现在真的想要一个机会，无论我会不会后悔，我真的需要这个机会，自己为自己做决定。”
钟晚声内心很羞愧，他做不到坦率的，就连恳求这么一个让自己选择的机会都是在撒谎。真正的他自己，他是不敢让钟远知道的，但总有一天钟远会知道他这时卑微的祈求是一场欺骗，到时候他要面对的也会更多。
他知道自己希望渺茫，并且前路灰暗。
钟远似乎松动了，他沉默着抽完最后一根烟，嗓子沙哑着说：“我想想。”
钟晚声简直难以置信，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试探着问：“爸......？”
烟草的雾气还没散去，钟远的表情朦朦胧胧的，有些看不清，钟晚声只听得到声音：“让我想想。”
四个字，让钟晚声全身绷紧的力瞬间松掉，要是没有这副肉体撑着，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会立刻散倒在地。
不过，他终于胜利了第一步，钟晚声嗫喏着嘴唇，竟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
静默无言，站了一会儿，钟晚声悄声离开了书房。他走后，钟远打开了窗户，散尽了房间内沉闷得无法呼吸的空气。他抱着手臂站在窗前，紧锁的眉头好久都没松开。
钟远其实很早之前就发现钟晚声的性向了。
作为父亲，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孩子一无所知，只是钟晚声不说，也没做出什么不当的行为，他也就当是小男生青春期迷茫，把这个当作一个猎奇的爱好。
不过他现在真的开始慌了，心里十分沉重。
他对同性恋没有意见，没有看法，他也曾亲眼看见谢忱车里总是出现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男性，行为各异，举止亲密，谢忱毫不避讳，钟远也没什么感觉。
但是对于钟晚声是同性恋这件事，钟远的态度就是不行。他可以对别人毫不在意，但是钟晚声是他儿子，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会允许钟晚声是这样的。
此时的钟晚声陷入了得之不易的狂喜中，他丝毫不清楚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他更不知道钟远没他想象的那么不了解他。
钟晚声这几天都挺高兴，林似阳更开心。在他看来，钟晚声的心结应该是完全解开了，而且这和看花那晚自己对他的开解是有关系的。
钟远从没想过自己会干这种事。
他换了一辆新车，此刻正停在志诚中学的门口，离下晚自习还有十多分钟，不仅晚上如此，中午他亦是如此。
而这样的事，他已经坚持了快一个星期。
每天中午看钟晚声和朋友出来吃过午饭然后回公寓休息，到上课时间又去学校。晚上他总是一个人回公寓，有时候会在旁边的奶茶店买一杯热牛奶。
暗中观察了几天，钟远的心情是复杂的。他觉得自己是了解钟晚声的，但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对他知之甚少。比如钟晚声喜欢喝牛奶这件事，比如钟晚声一个人走路时目光总是向下的。
一声铃响将出神的他唤回，他再抬眼，车窗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挡住了他大部分视线。他往前挪了一点，这才可以看见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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