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天是暖了，但是水还是凉。江泽觉得入水的一瞬间就有一股寒意包裹全身，而这逼人的寒气，还远远不是死亡本身，就已经让人那么反感和排斥。一水之隔，就可以划开生死大事，宋青说的没错，他是觉得活着挺没劲的，但是等他穿着衣服投进湖里，被水流夺去了氧气和温度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之所以能考虑活着到底有劲没劲这个事情，是因为有人给了他生的温度，给了他生存的条件，让他足以去恃宠而骄地思索那种毫无营养价值的哲学命题。
宋青是直立着身体往下沉的，江泽很努力地挥着胳膊拨动着面前的水域，但是他朝向宋青游过去的速度，还是赶不上宋青自然地重力下沉速度。宋青睁着眼，始终看着江泽的方向，嘴边弯的是江泽无比熟悉地那种宠溺又自信，温柔又阳光的微笑，跟他刚才在岸上那抹悲凉的笑容完全不一样。
操。都他妈要死了，还笑得这么从容坦荡。
江泽手脚并用，朝着宋青的方向游啊游，但是伸长了胳膊却还抓不到。他这具身体休眠了太长时间，能量根本不足够他进行剧烈而持久的游泳动作。他没有把握能抓住宋青，他没有把握能带着宋青离开这片周围感觉连个可以呼救的人影都没有的野生天然大湖。当他发现自己的力不从心，他就已经开始慌了，仿佛知道了宋青为什么说怕他，说怕抓不住他是什么感受。他就这样看着宋青往下沉，自己哪怕跟着沉，两个人也同样毫无生机。
江泽有点烦躁，他向着宋青的方向伸出了手，他希望对方也能伸手握住他回应他，那样他还有那么点可能行带着人踏水上行。但是水里面的那个人，始终都是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而已，几乎是放任着周围的水留包裹沉溺他们最后的求生欲。
江泽张了张嘴，大声地喊出了宋青的名字。他希望自己能大声喊出来，但是实际上只有气泡从他的嘴边上冒出，水里根本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反而是他肺里残存不多的氧气在这几声迫切的呼喊地也几乎要耗尽了。
渐渐地，他懒得挣扎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知道什么是爱，但是他觉得他跟宋青认识的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对方确实是一步一步地领着他，让他感知到了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一些情绪。这些情绪不坏，甚至带着让人贪恋和喜悦的温暖，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宋青的存在跟他所有的人生目标背道而驰，他也始终没办法义正言辞地拒绝他一样。
给他带来了光明的人，这会儿正被他拽进一片无底深渊里。自己真是太差劲了，江泽闭上了眼睛，在身体里的氧气彻底耗尽之前已经放弃了挣扎。
是宋青把江泽从水里捞出来的，两人的头刚冒出水面，就都开始迫切的呼吸新鲜的氧气。
“你……”江泽说话还带着喘，眼睫毛上挂着水珠，逆光的方向根本看不清宋青的表情。
他也不需要看清楚，因为宋青接着就迎了过来，距离近到想看也看不清，他伸手压着江泽的后脑，贴唇上深深地吻了过去。
“我爱你。”
这三个字好像非要跟生死连在一块，才足够显示它背后的重量和深情。江泽的疑惑根本就没有机会问出口，直接就被这个主动而热烈的吻堵回了嗓子里。唇贴上来的时候还是凉的，纠缠了一会就变得滚热，连身体都跟着由内向外的涌出热量，生机勃勃的那种热。
一个吻结束，江泽准备继续开口，
“你……”
宋青还是没给他机会，继续在他唇角贴吻了一个，把他搂着往岸边上游，
“我学会游泳了。元旦回来我就去学了。就用了十天，要克服恐惧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嘛。”宋青说这话的时候都没看着江泽，确实一心一意想着先上岸。等他们两个人从从水里爬上了岸，宋青才接着开口，
“但是我都只在游泳池里游过，这种野湖，我虽然提前打听过它的危险系数，但是真进去的那会还是挺没把握的。”
他说的是实话，湿漉漉的手在江泽脸上摸了一把。两人刚从水里上来，风刮到身上的感觉简直销魂。好在车停在旁边的车根本没熄火，里面的暖气开得很足。宋青是有备而来，他从后备箱里扯出两条干燥蓬松的浴巾，用一条把江泽裹起来塞进了车里，自己也裹着浴巾钻进去关上了门。
”赶紧擦干，别又冻病了。“
宋青看着江泽浑身湿透，脑门滴水的样子还是挺心有余悸地。毕竟对方刚大病初愈，万一这么一折腾又烧得不醒人世的，操心的还是他自己。好在江泽特别听话地脱了完全湿透的衣服，用巨型的浴巾裹着自己，很认真地把自己擦干。
”宋青，你可真行，学会玩以死相逼。“
江泽看着宋青的脸，哄着车里出风口扑面而来的暖气，声音虽然冷清清的，但是比平时多了烟火气息。
“我这是以毒攻毒，不然哪治得好你。”宋青裸着身体，面对同样光着身体的江泽，没一会就浑身燥热起来。他很久没这么燥热了，身体的反应让他有点兴奋，但是这个气氛更适合去享受心理上的幸福，这种他等了一个多月的安心，他知道面前这个人的魂回来了。“没有比较，就没有意识。只有亲自体会一把死的恐惧，才能重拾生命的热情。”这些都是他扯淡的，他没那么多想法，他只是真的被江泽逼得没有办法了。他从浴巾底下伸出一只手，伸过去牵住了江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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