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再睁眼，窗外天已亮。
白色的窗帘合得很严，但是也没挡住盛夏一大清早的太阳。病房里明亮一片，除了明亮一片，还多了不少人。但是这不少人里，除了宋青，他一个也不认识。要不是他睁眼的时候已经被发现，他估计能选择继续装睡也不想自己用这么个体位姿势被群众围观。
许城在家躺了三小时，根本没睡踏实就赶医院来了。宋青可能一夜没睡，眼睛下面有圈明显的青黑色。因为这两人都站在病床边上，所以几乎是同一刻第一时间发现江泽醒来的事实。许城立刻转向人方向，九十度弯腰鞠了个扎扎实实的标准躬。
“对不起。我叫许城，昨天是我撞了你。”
撞车撞得很随意，道起歉来也很诚恳。江泽想起来第一次被宋青蹭车那次，宋青也是下车立刻道歉，完全没有蛮横无理的意思。江泽其实也没多生气，意外而已，自己点背怪不了谁。他这种中国好司机连违章罚停都没有过的人，两个月里出了两次事故，他只能说自己可能这两月命里有劫。脖子还被绑带掉床上无法移动，他只能用眼神和嘴角牵出了个笑容，
“没事儿，这么大一礼，我受不起。”因为躺着的关系脖子也不能使力，声调很轻，语气又柔又淡，听上去让人觉得很舒服的声音。
“我**妈吓死我了好吗，昨天医生连病危通知书都下了。”许城捂着自己心脏的部位，好像真的还心有余悸似的，要不是宋青昨天当场就见到了许城，他都要怀疑昨天那个冷静的样子根本是自己的幻想。“我第一次把人撞进重症。”
合着哥们儿你还经常撞人呢？江泽话没说出口，眼里还有笑意。他觉得刚醒过来嗓子挺渴，但是他现在这个状态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喝上水。只能先咽点口水润润嗓，但是他下咽的动作完成之后，他发现自己嘴里实际也没有多少唾液。哎，接下来的半个月怎么办呢。
坐沙发上的几个人也走近了，江泽判断这些人可能都是许城宋青的朋友，大家到底是在好奇许城这次到底撞了个什么样的人，还是因为朋友出事都处于好意过来问候关心，他不知道，他没朋友没有这种经历。一群人在床边这么看着他，闭眼就不礼貌了，他把眼珠转了个方向，看向了窗户外面。
窗外碧云天，艳阳晒的，万里晴空不难得，那水蓝水蓝的天色似乎是很久没有见到过的清澈，江泽觉得自己得给领导发个请假的短信。他好几年的年假都没休，这次难得开口请次假，最近不是很忙的话领导批下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眼下最麻烦的事情是生活不能自理，朋友不存在，女朋友也不在，告诉姥姥会担心，只能麻烦人帮忙请个护工来。
一群人围着他看了会，大概是也没什么大事，也帮不上什么忙，跟江泽说了句好好休息，又拍了拍许城的肩就浩浩荡荡都撤了。
等病房里剩下三个人，江泽才开口，
“我想喝水。”
他不是那种习惯向人发送需求的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不向姥姥撒娇要东西了，自己的事情全都自己解决，解决不了的需求，就舍弃那个需求。哪怕是后来谈恋爱，他也习惯了单向地去输出情感和关心，没有从吴倩倩那要过任何东西。一个凡事独立的人突然需要喝水都请人帮忙，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但他真的太渴了，他觉得自己这会儿要是不喝上水，估计嗓子立刻就能冒出烟来。
许城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宋青，宋青也立刻会过意来从桌上拿起吸管杯，把吸管送到江泽嘴边上。
活过来了，江泽连着喝了几大口水，才把吸管松开，他这么躺着都能感觉到刚喝进去的清水滑进胃里，滋润全身。脖子不能动，身体感官还能放大的感觉挺奇妙，奇妙到他没来得及去仔细看宋青的表情。
许城抬起胳膊搭在宋青肩上，对着江泽说，
“我请了一个护工大姐，估计一会十点能过来。你要还有什么需要，就吩咐宋青吧。我最近真有事估计没法一直守这，我全权委托宋青同志替我照顾好你。他最近闲，你俩之前认识也方便。”
脖子不能动，想转头都不允许。因为不能转头，所以表情怎么摆也都不对劲，江泽放弃了用五官组合出恰当的表情，只把眼睛挪两人身上，叹了口气。
“不用一直守着，你俩都不用。有护工就行了。”
其实自己也没多大事，虽然被人撞了挺倒霉的，但是让人因为歉意的原因必须在这耗着干瞪眼，也确实没必要。
宋青把杯子放回桌上，低头看着江泽，语气还挺温柔的，
“我没什么事，有空就替他过来看看，你别有心理负担，我也不可能成天守这里啊。”说完他拽着许城的胳膊往病房门口走，再开口明显就换了个语气，
“走走走，给人买早饭去。”
江泽看着两人背影，又叹出了一口气。明明最不想麻烦人，偏偏这会儿脖子不能动又不能自力更生。这群二世祖们……算了随缘吧。
宋青拽着许城的胳膊，一直给人拎到电梯口，按下下行按钮才松开。估计他使的劲有点大，他松手之后许城捂着上臂揉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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