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站在饮水机边上接水，看着一小块茶饼在开水的浇灌下逐渐舒展散开，茶汤还没有颜色，等把水接满了，盖上杯盖闷几分钟，清水就会慢慢转成深褐色。
他打折买来的那块寿眉饼，才过半个多月，就已经撬去了小半块。他觉得自己喝茶的速度有点过火，是不是应该克制一下不要这么任由自己胡来。但是介于他平生都没什么大的爱好，对茶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生理反应，他还是没事坐在办公室里，就捧着杯子没事喝两口。
“小江啊，上次拆迁那事，你办得不错啊。今天那边就开始动工了。”
陈老从他旁边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过道没多大的空间，他侧身让了让，但是对方似乎没有擦肩而过的意思，也站在了饮水机边上，似乎有意跟他聊聊天。
“那么难搞的几家人，听说连黑社会都雇上了，怎么你去了之后就安生了？我们小江还是有本事啊。”
陈老笑容满面的，当着全办公室的人这么夸他，江泽现在很难发自内心的愉悦，只能勉强扯出个谦逊的微笑。
“没有，我就是，运气好。”
运气好么？物极必反吧。他觉得自己那天就是运气背到了极点差点跟人当街干架，然后又误打误撞地闯出来一金主。反正事是解决了，他懒得去多想里面的缘由。对于人白挨一棍子这事，他不是没有内疚。但是饭也请吃了，他琢磨着既然留了电话，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对方的伤势状况。他不是很会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特别是这种其实也没多少必要需要处理的关系。
但是既然领导都说了这事办得好，也办得不容易。他出于各种礼貌的人情世故的层面考虑，都觉得自己应该问问对方手的状况。他端着水杯走出了办公室，在屋檐底下的阴影里掏出手机。
打电话还是发信息？
对于他这个手机日常联系人不超过三个的人来说，他都快忘记怎么跟一个陌生人展开正常的交流了。发信息吧，还能给对方一个缓冲的余地。不想回也可以装作没看到。最好是不想回，反正信息发了问候到了，那边不回，江泽更好心安理得地把这事翻篇。
“宋青，你手上的伤好了吗？”
“那边今天开工了，谢谢你。”
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边到底能不能开工的担子落他这么一小职员身上了，平白地背了这么大一个人情。低头喝一口杯子里的茶，江泽觉得舌尖上荡开的那点微苦加着回甘很能治愈人，转身回屋继续干活去了。
他没想到对方能那么快给他回复，他刚坐下来，手机就震了。
“要不当面让你验验伤？我晚上请你吃个饭吧。”
“我就在你单位附近的工地上，一会下班点过去接你。”
连续的两条信息，江泽看了会屏幕，手指轻轻地敲了个，
“好。”
宋青拿着手机，在掌心指尖翻来复去转半天了。他其实也不是非要到工地现场来监工，事实上他真站在这看着人家干活，周围所有的人都觉得莫名地不适应有压力。他其实是想来这里试试能不能偶遇上江泽，他都开车在附近转了三圈了，也没看到人。
他坐在树荫底下的条凳上，对着江泽的电话号码发呆。打还是不打，打了说什么，手指插头发里猛抓两下，他被自己的短路大脑逼疯了。
就不能简单地交个朋友吗？
就不能把非分之想隐藏好吗？
就一定要连打个电话都怕露馅吗？
操——
手机在空中转了一圈回到手上，他看到了短信提醒。
神他妈天助我也，他立刻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复过去。明明七月的露天工地里也不觉得热了，他就叼着烟坐在一边，等着时间不知是缓缓还是匆匆从眼前溜走。
他是五点整的时候把车停在了江泽单位的门口，那样江泽从大门一出来，就可以看到他骚包的大奔。他把窗户摇下来半截，胳膊肘压在窗框上，就这么静静地等着。静静地等出了喜悦感。要不他怎么那么迷恋心动的感觉呢，就好像约了下午五点他能从三点开始兴奋，这个快感的持续时间很长，很真实，很能让他觉得自己鲜活热烈地存在着。
五点零三分，江泽跟同事一起走出了办公室。看到宋青的车，楞了一会，然后跟同事打了个招呼，向着车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不能停车。”他敲了敲宋青的车门。
“那你赶紧上来吧，我带你去吃饭。”宋青觉得这会自己如果下车去给人开副驾驶的门，是不水太刻意了点。
“我……行吧。”江泽根本没在意宋青的心理变化，自己已经绕过车头上了车。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让宋青赶紧开车。“这真不能停车，一会被摄像头拍了，赶紧走吧。”
宋青把视线在他身上放了一会，踩油门起步了。还挺可爱的，越看越可爱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车就停在旁边，你把位置告诉我我自己过去也行。”江泽看着窗户外面的路人车流，确实也在思考自己一会是要回来取车呢，还是明天早上直接打车来上班这事，
“那地方不是很好找，但是真的很好吃。”宋青当然不会暴露自己一会吃完饭还想送江泽回家这个事情，他来接的时候没想这么多，这会突然觉得能送他回家也不错。
“嗯。”随口应了一声，江泽没有再说话了。
车里有音乐，是那种很轻很柔的钢琴曲，音响把声波送进耳朵里，竟然莫名地有点催眠的作用。明明不是睡觉的点，江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睡着了。睡得还挺香，睫毛垂在眼睛下面，呼吸起伏都很平静。
宋青的心跳有点快，他觉得自己不是很正常，但是他默默地又在心里给江泽加了100分，好了，现在已经300分了。他从来没有给人打过这么高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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