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绸红纸,一卷籍轴。
“鲛魅一族,世居于无垠,离万物之蓦然。今,族君纳聘娶妇,上达禺僵大帝,下至酆都大帝。结发夫妇,至死不渝。”
时九卿手持籍卷,一字一句将红纸之上的字念完。
递与二人,笑道“成亲画押了!”
红盖头下的廖无眠瞧不见表情,万年难得脸红的竹笙倒是让他逮了个正着。
调侃了一句“竹公子,今日可是你娶亲,莫不是你要嫁人了!”
一堂的鲛族,连连嗔笑起来。
便连盖头下的廖无眠也微微一颤,饶是笑得憋不住了,大红盖头的流穗晃动起来。
竹笙心中愉悦,并不计较时九卿的话,却发现身旁人也一道取笑他,低声传音给她“夫人再笑,今夜便要通宵了。”
话中意味了然于面,她止住笑意。
耳后一烫。
拽着红绸的指节微微一缩。
时九卿见状,倒是慢条斯理起来“既然你们二人不急着合籍,那这个堂我们还是慢慢拜.......”
话还未闭,口中便被横空而来的喜饼塞住。
不用想也知道是竹笙使的招数,他愤愤咬一口,想着他大婚便不计较了。
清清嗓子“咳咳......”
“那便请笙君和君者一同合籍”
时九卿将手中红纸递到二人面前,此红纸乃是他上古螺祖所织造,万年不灭,二人若是用此合籍,生生世世都绑在一起。
也不知竹笙是从哪里弄来的,他在扭阳山百年也只瞧见过一回。
总之,这纸若是有情人,便是续缘之物。
若是......无情人,只怕......便如恶鬼一般将二人绑在一处。
望着大红的纸书。
竹笙伸出指尖在针端轻轻一扎,血珠渗出,悄然滴落与红纸上,无声息融为一体。
廖无眠手放抬起,微微一顿。
他眼底有些阴郁片刻一闪而过,传了一句话“阿眠,当真要生生世世吗?”
见她利落扎在针尖,血珠滴入红纸。
红纸将二人血祭混为一合,八字全然系在纸墨上。
一字一绕,尾端二人名讳赫然一耀。
红盖头下女子缓缓出声“生生世世。”
他想,仅这四字便够了。
........
“一拜天地!”
红衣喜服,宾客尽欢。
“二拜高堂!”
樟木排位刻着岘竹一名,桌上一盏热茶氤氲而起。
“夫妻对拜!”
红绸而弓,喜帕微垂,流穗曳曳透过红烛映了一地。
“洞房花烛!”
.........
她甚少安静坐在塌上,几乎没有安静的时刻。
这些年在诀音谷,却习惯躺着。
躺着确实能让她浑身火炙灼烧减轻片刻。
红盖头遮住脸,瞧不清屋子里的样子,只觉得红烛一个劲跳跃,如同她此刻胸膛那颗不止的心。
她是头回成亲......自然不能老生长谈一般,若无其事。
门“咯吱”推开,脚步声落地。
一步、两步、三步.......
耳边能灵敏感觉到鞋底踏在海草毯子上摩擦声,一下接着一下。
她胸膛也跟着一下一下抨击。
他站在屋中,骤然停住脚步。
恍惚间以为一场梦,他为自己织的一场美梦,这梦中仅有他一人清醒,仅有他一人喜悦。
他拿着挑盖头的喜棍的手,紧紧蜷缩。
听见盖头下女子轻声唤道“竹笙,是你吗?”
喉头有些哽咽,他竭力保持冷静,应了一声“嗯,是我。”提步便朝他执念、他的欲望、他拼命囚在笼中的鸟儿,走去。
红烛摇曳,她的阿眠一身红衣在等他。
喜棍一挑,红盖头轻飘飘落在地上,一地的喜色。
女子抬眸,乌发正经挽了发髻,正正戴着他送的碧玉簪子,水韵含涩望着他,诱人的小口朱唇微抿。
见他一时怔住,噗嗤笑出了声。
“你莫非在心里紧得很?”
女子眼睫微弯,捻着打笑他。
他却点点头,艰难开口“我心里紧得快止住了。”
她唇角笑意减下来,含着柔和,红袖下伸出白皙的手递到他身前“牵着我吧。”
他指尖微凉,一点点侵蚀她。
包裹起来,十指相扣。
她莞尔一笑“好了,乖。”
二人坐在床榻上,烛火“啪嗒”灯芯挑出星火。
离的很近,肩上的衣袖几乎要叠在一起。
静的气息听的一清二楚。
“这不是我第一次穿喜服。”廖无眠的话引起身旁人一惊,转过头意味深长望着她。
褐眸渐渐沉寂下来。
她牵着他的手,蜷了蜷,轻声叹了一口气。
“竹笙,我那时从窗边跃下时,说了让你等我。”
她转过头望着他,有些苦涩“你为什么不等我?”
竹笙心中咯噔一下,瞳孔不可抑制放大“你.....”
“是你......”
“那为何......”
他脑中一团如何也瞧不清的迷雾,霎时散开。
“是.....化形术?”
她微微点头。
竹笙扯过她,环得紧,枕在他肩上,只觉得浑身冷得厉害,一盆凉水从头将他浇到尾。
他有些失控“你不知道我是个凡世人吗?你不知道我根本看不出来吗?”
“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平白......”
平白让他记挂许多年.......
竹笙的反应让她有些惊讶,手拂在他脊背上,皆能感受到他浑身的凉意。
她鼻尖一酸,有些哽咽“馆主说,要一匣子夜明珠才能带你走......”
“我连夜跑回无妄仙门,被廖缶归绊住了脚步,等我赶回去,他们说你被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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