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气流缓缓凝固，在丁祈警惕的询问声中，更加凸显出此刻的静谧。邵罇动作一顿，视线迅速在翻开的病历本上扫了一遍，然后将病历本啪的一合，抬起头耸了耸鼻尖。
气味的敏感度这一方面，邵罇因为特殊的原因要比丁祈敏感得多。几乎是抬头的瞬间他就确定了下来，面色一凛，凝重道：“火！”
烟熏火燎的味道顺着门缝悄然钻进狭窄的资料室，周围除了书架就是摆得整整齐齐的病历本，左看右看到处都是易燃物。然而火源并不在资料室内，从外面蔓延进来还要好一会儿的时间。
二人视线一对，丁祈转身绕过几排书架走向门口，伸手低头在门把手上一按——
咔哒咔哒！咔哒！
仿佛布置机关的人就在等这一刻——原本没有落锁的资料室在丁祈求生出逃的动作中落上了锁，锁孔被彻底堵住。外面凌乱嘈杂的声音传来，脚步声咚咚咚地踏在走廊里的瓷砖地面上，人群跑动时慌张的咒骂声如同鬼魅充斥着丁祈的鼓膜。外面的人呼喊着尖叫着逃生，一时之间整个楼层乱成一团。
“有没有人！”丁祈一手扶着门把手一手拍着资料室的门，“开一下门！”
没有人理会。人们忙着手头的事，为自己的性命担心着急，没人听得到这间狭小的资料室中的呼救。
“丁祈！”邵罇快步过来，抓着他的手腕往后一扯，只见丁祈张开手，手掌已被烫得通红。
“……”丁祈垂下眼瞄了下手心，咳嗽了一下低声道：“没事的。”
他只顾着呼救，却忘了门把是金属做的，导热十分快速。邵罇抿了抿嘴阴沉着脸，他们朝着紧闭的房门口看去，忽而听到半空中传来这样的声音：“你有没有这样绝望过？”
二人均是一顿，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天花板上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更多浓烟从门缝里钻进来，逐渐上升遮挡住两人的视线。丁祈忍不住开始咳嗽，刚刚缓和不久的胸腔隐隐作痛。火光犹如梦魇般重新浮现在眼前，仿佛金黄的火跳跃着窜上来，像是地狱中的恶鬼，狂笑着露出爪牙，狰狞着一张脸来取他们的性命。
“丁祈！”邵罇伸手捂住他的口鼻，微微低头望进他的眼里：“看我！”他厉声道。
“……”丁祈猛然回神，从邵罇坚定的眸子里看到自己担忧恍惚的影子，然后他闭了闭眼摇摇头，下一秒就被邵罇扯着往后退去。
他们绕过几个书架回到方才的位置，这里的烟雾暂时没有那么重，外面传来的奔跑声不绝于耳，心跳擂鼓般撞在胸腔里。
“你听我说，丁祈。”邵罇卡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我没事，你也没事。你看到的只不过是记忆而已，但是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没有死，我不会离开你。”
我没有死，我不会离开你。
他笃定地望进丁祈眼里，眼底打着一层浅浅的碎光，闪着渺小而坚定的希望。
“你有没有这样绝望过？”
那声音又响起来，混合着小门外慌乱的求救声。像是坠入地狱前的哀鸣，空荡缥缈的，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漫无目的的话。那声音如同幽灵，阴魂不散地缠绕在二人身边。
“你有没有这样绝望过？”
丁祈皱紧了眉被邵罇一推，来不及思考便抓住了书架，邵罇在他大腿上一托，同时哗啦啦推掉了整整两排文件夹。
文件夹四散着啪啪拍在地上，井然有序的病历本们散开了拍在地上。浓烟滚滚而上，邵罇屏住呼吸皱着眉喊道：“上！”
丁祈快速地攀着书架爬了上去，半跪在高高的书架顶后，那幽幽的声音仿佛离自己更近了，千呼万唤着非要求他给一个答案：“你有没有这样绝望过？”
丁祈闭了闭眼咬紧牙关，几乎就要回答“有”。
但是这时只听哗啦一声，邵罇又推倒了两排病历本。他眉心紧锁目光凛然，在浓烟中深深望进空白的天花板上，厉声道：“没有过！”
丁祈一愣，继而低下头。
邵罇恍若未见，忍着呛鼻的浓烟继续坚定道：“我没有过！”
那声音停了，仿佛在思考，然后慢慢地疑问地接了上来：“哦？”
邵罇四指抓紧了书架，肺部剧烈痉挛，引得他整个人都咳嗽了起来。丁祈焦急地从上面探出头，朝着alpha伸出手：“快上来！”
“……”邵罇抬起头，冲着丁祈灿然一笑，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不少：“我从十几岁就下山接活儿了，自己在城市里混了好些年，年轻气盛为了证明自己是神棍手下的第一天才，简直不要命，什么都敢接。”
浓烟遮住了视线，邵罇抓紧书架往上一踩，“结果就是十九岁那年我就被国家最高层挖了墙角，那是这行最高的认可了——别的人做许多年都只是个算命的，玩儿把戏的，但国家认可了收过来执行特殊任务了，那就不是金钱能衡量的了，那是这行里所有人的荣耀。”
“但我那时候却没什么感觉，为国家做事和为个人做事，对我而言只不过是薪水不同而已。”
.
轰！
激烈的火势终于席卷到资料室，木门嘎吱作响，在噼啪的响声中燃烧起来。邵罇被熏得眼睛发疼，踩着书架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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