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和曾经的他如此相像的人儿。
他是谁……
男子敛眸，掩去眸中地不可思议，微惊痛地轻睁着一双凤眸，定定看着那个如幼猫一样蜷缩在千尘染怀里的幼小少年。
随后不甘的抿了抿唇，垂下眼睑，强制的牵起一抹苦笑
一样的眉目，一样的身姿，甚至连衣着，发髻都生生的与他十三岁，逃嫁被逮后初来千宁时的模样一样，竟连半点差错都没有。
若不是深知他才曾是七皇子，千尘尊上座下唯一弟子明赫涟渚，他怕也是要误以为那就是十年前的他。
千尘染神通广大，怕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已经死去的他，早个十来年给找了回来。
许是感触到他的颇有些不善的注视，小少年睁着一双纯净澈亮的晶瞳回望着他。
似乎在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着他。
盛满了细碎茫光的漂亮瞳眸中带着三分好奇，一丝微惧，却也是直直的望着他，愣是没有转开。
回想当年的他，也是如此的不知世事。
但宁念尘心神恍然，未瞧见少年眸底一片清澈之下却有丝缕不明之意。
少年猛然如换了个人般，不复幼稚。
细光转瞬即逝，再看时，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纯真之派。
那人，竟是宁玄。
少年想着，勾唇轻笑，瞧着明赫，久久不肯离。
宁念尘见少年笑着瞧他，那颗嫉妒丑陋的心，到底还是狠硬不起，最终还是彻底地软化下去。
那样干净而纯粹的晶瞳，眼角一抹的朱砂，也曾名唤血泪痣。
是现在的他，无论如何的日思夜想，再也回不去的模样。
他已然不是当初的明赫氏。
宁念尘心口猛地一痛，甚至呼吸都快要停滞，有些狼狈地挪开视线。
见此，少年轻笑出声，几不可闻。
那不是宁玄。
至少不全是。
他是清楚的，他曾见过前世的宁玄，甚至相当的熟识。
他所知的宁玄，是一早早就泯了情，死了心的人。
而眼前的人空有一副前世宁玄的倾城之貌，却保有几分纯然，曾经的杀伐果断与冷峻决绝荡然无存。
灵识与真魄，也丝毫不再。
他也从未想过，今世故人再见，竟是这般光景。
这千尘染虽是生生世世所爱宁玄至深，却也是生生世世殇其至深。
今千尘又寻了一个替身自欺欺人，只为抚平心中伤痛而全然不顾宁玄所想。
怕是最为愚蠢的做法。
少年望着宁念尘，心下生出些心疼怜悯。
人各有难处，况且，前世的宁玄毕竟是他曾看着长大的孩子。
“阿渚。”幽幽辽远的，仿佛隔了几世都没再听到的令人怀念的声音，淡淡温濡，似是遥迢流年中划过的一声叹息。
怀中与座下的两个人儿同时抬头，少年顿时神色改变，再成一无害幼童。二人眼瞳中的光芒竟相似的惊人。
千尘染似始终未在意其他脏污一般，只是目光柔和的望着怀中娇小脆弱的人儿。
“别看，阿渚。”他语气仍是十二万分的柔和，于明赫涟渚来说，却是字字诛心，使得他心碎欲死，苦不堪言。
“魔族之人最是污秽不堪，别看。”
“脏。”
言罢，伸手极轻柔的覆上少年的眼，仿佛在担心他一直以来倾尽全力呵护的最为珍贵的珍宝见了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而蒙尘。
“好。”少年轻牵嘴角，收回意欲深远的思绪，低低应了声。
静了一会儿却似忍不住了般，扒拉下他的手，又直直看向呆滞在原地，早已阖眸苍白的宁念尘，再次微笑道。
“可是，他生的极美，并不脏。”
“反倒许是与他前世一样，干净的很，那些个十二重天之上的仙子也比不上他分毫，不是么？”
少年盯着宁念尘，就像是在望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说着些令人摸不清头脑都话语。
宁念尘只觉耳畔翁鸣，并未在意少年所言，眼前昏暗，满世界只徘徊着他冰冷吐出的四个字:污秽不堪。
脏。
身子颤了颤，他死死咬住下唇，脸色惨白如雪，却仍是努力不让泪水滚落，不在那个人面前失态。
化魔时，再痛再苦，他都未曾落泪。
那人，是千尘染，是他的阿染无错。他曾经淡然临世，俯看众生，曾经最是心怀悲悯，认以万物皆灵。
他的师尊，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不复从前仁雅，口口声声说出这样无情无义的话来。
就在他心窒茫然间，座上的小少年已经对着千尘染撒娇耍赖的闹开了，就像当年年幼的他一般。
千尘染牵起一抹无奈浅笑，眸中一满了温柔，宠爱的揉他的头发，轻轻将他揽在怀中，深怕用力过度而伤了他。
宁念尘只得怔在原地眼睁睁的这一幕，看着原本属于他的外貌容姿，他的欢愉笑颜，他的温情怀抱。
还有，他的心中挚爱，那份曾独属于他的温柔，那份独属于他的爱意，全被那么一个与曾经的自己相像的人儿夺走。
他知道千尘染是在乎明赫在乎的紧了，才会找了这么一个不明所以的替身。
他知道千尘染还念着自己。可是，他怎么可以做出如此荒缪之事。
一时之间，忌恨和不甘快速冲上头脑，如无名业火疯狂燃烧着他的理智。
若是真的如此在乎，为何不散了仙力，一了百了，随了他去，而是找了个与他相像的人自我安慰。
他就，如此不值么。
绝美的凤目中寒戾纷起，生生为他倾城绝世的容貌平添上几分凌厉。
宁念尘不受控制的微微动了下.身子，眼角般若花下的泪痣血光微放，束遍全身的缚魔锁竟有些许的松动。
然而，不过一刹那，不过一个转戾的眼神。
下一刻，他心口骤然一窒，身体不受控制的飞起，重重撞击到殿内玉柱之上。
摔落在地时，扬起了片刻的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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