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赫垂眸苦思，却仍是不得不在意孟一九认真的脸色，不解的皱了皱眉。
依他对这位倨傲魔尊的了解，他绝不是一个只会说些毫无依据的话的人。
“当真如此？”他几欲出声，最后瘪了瘪嘴，张口问道，手不自觉的捂上了胸口。不知为何，他的心中隐隐有了极不好的预感。
孟一九仍是淡淡的站着，偶尔不经意间挑起自己的眉，墨色长发点染着如玉面庞，愈发显出他身上妖的魅，魔的邪。
二者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指，点了点自己的颈后，漫肆一笑，仿佛看着一个愚蠢的傻蛋似得：“伸手摸摸你的颈后。”
明赫怔愣出神看着孟一九，再次皱了皱眉头，仍还是听从孟一九的建议，伸手抚向脖颈后，入手一片凹凸不平。
原本分明一直没什么特殊感觉的颈后，如今用手触碰却是一片幽寒的冰凉凹凸不平。
明赫赶得重走回泉边，侧身，透过倒影看清了自己的颈子后的灵纹，面色微微泛白：“这是何物？”
蓝黑色缭乱诡异的咒纹盘伏在他白嫩的后颈上，就像一只丑陋嗜血的虫子，随时准备咬断他的脖颈，诡异却又绝美，盯久了之后方才发觉实则是不堪入目。
“是咒印。”孟一九风轻云淡道。
语不惊人死不休。
孟一九转身，极为闲适优哉游哉地坐在了殿央的尊位上，双手交叉置于双膝上：“往生离人咒。”
“此乃牵扯着灵魂与轮回的源古禁咒，极难解除。”
“怎么？你身处千宁山多年，修习术法时竟从未听闻过？”
明赫紧锁着眉，垂首深深思索了一会儿，呆滞在了原地，半晌才缓缓地摇头。
“闻所未闻。”
“啧，要听吗。”
明赫迟疑片刻，点了下头。
“你可知它的功效如何？”见明赫涟言又木讷地点了点头，孟一九复杂笑笑，便开口解释。
“往生离人，顾名思义，便是横隔往生，忘却离人。施咒者自身必要付出惨烈的代价，以血肉与魂魄为引，生生扰乱受咒者的命格，使得被咒者灵魂受咒，自此有情人相见不识，永世错过。”
“啧，这自然是非常可悲的事。世上中此咒者，无人可逃。”
“这阴险的咒印存在至今，也只有与天地共生的东庭帝殿曾堪堪强行冲破此咒。”
“你如今既然受了往生离人咒，千尘染将永世再不识你。你就算是期盼下世与他安宁相守，也再没机会。”
话罢，见明赫渐渐趋于惨白的脸色，孟一九眉梢动了动，勾唇一笑，没再开口。
这咒并不好下，施咒者不仅要付出十分惨烈的代价，甚至还会受到强烈的反噬。
如此说来，那个名为申兰芷的女人即便没惨死在他的手里，大概也没几天活路可走。
女人的心，还真是世上最为难以琢磨的东西。宁愿付出一切甚至是性命，承担起最惨烈的后果，也不想让所仇恨之人好受。
不得不说，所谓情爱真是叫人蒙了双眼。
说到底，还是一个情字所惹得祸端。
往生离人只得由活人施下，也为难林挽兰艰难入世特地教授申兰芷术法，不惜性命设法。
他很清楚，当年东庭帝殿为冲破往生离人咒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你的意思是千尘染会再也认不得我，永世都认不得？”绯色的薄唇失了艳色，俊丽的人儿深觉脱力，眼角深色瞬得黯淡苍白了下来。
往生离人。
往生离人……
难道，真的要就此与千尘染离人陌路。
即便是改了张脸换了一具躯体也无大碍，即便是化身妖魔成了琉璃圣子，换了个不堪的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一心坚信千尘染定能够认出他来，而后遵守诺言一辈子护着他，念着他，宠着他。
他相信，千尘染一定会认得他的。
奈何，若是缘分断了，红牵线不再，往生横隔，离人永世，灵魂多了禁咒反而少了羁绊，千尘染再也不会认得他。
怕是那传闻中，生于忘川河畔八百里曼珠沙华，定世人姻缘的三生石上，再也不会有他明赫涟渚的名姓。
他痛苦的闭眼，长而密的睫毛不住的颤了颤，深呼一口气，张开了双眼。
“为何，我会中此咒印？”他声音颤抖不已，抬起的眼中空寂的风声寥落。
不等孟一九回答，他便已经自顾自的想起了申兰芷的所作所为，嘶声哀叹：“对了，是申兰芷下的手。不明缘由杀了我也变罢了，还要我和阿染永世错过。”
“呵，还真是狠呐……”
最后几字，字字如诛。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亲自把申兰芷抓来，亲自手刃了她，毁了她的灵魄和元神，让她永不入轮回，万世不得超生。
他被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难不成堕魔之后连心性也变了不成。
变就变了，又能怎样呢。
他明赫涟渚自认为生平从未真恨过什么人，就算是申兰芷毁他心脉时，他也只是可怜她因痴心难得回应求而不得，悲悯她对挽兰的痴情。
明赫得知被下咒时，他彻彻底底地恨上了那卑鄙恶毒女人。
原本以为是看错申兰芷，她本性算不上顶坏，不过同他一般年少时被娇纵惯了，任性了些罢了。
他出生至今，还未曾起过杀念。
心无执念，又如何堕魔。
这并不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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