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在回程的路上打过来的，托尼甚至都还没有把车开到大厦的那条街道，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当时Sharon正坐在后排的安全座椅里和托尼怄气，而这一次是因为，她那个还没能捧热乎的新玩具在上车前被对方无情的缴走了。
“等回了家再给你，这东西可是会影响我开车，甜心。”他拿走玩具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小姑娘当然很生气，她想不通的是，玩具明明在自己手里，怎么就影响到他了呢。
Sharon甚至开始怀疑，是妮妮自己想要玩才对，就像他买那么多甜甜圈也是因为他自己想吃了。而这样的认知也让她越来越生气，其实她并不介意分享玩具，何况这还是对方给自己买的。可是……可是，他居然就这么直接把它拿走了！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把歌听完。
不过这场单方面的怄气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Sharon发现，在托尼接完电话后，他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
显而易见，这并不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电话。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坐在后排的Sharon其实也看不大真切托尼此时的表情，但他接电话时的语气并不算好，而且车子在通话时也突然停在了路边。
不知道对方究竟在另一头说了些什么，挂了电话之后，托尼就坐在那儿半天都没有动作，只是撑着方向盘盯着窗外的暮色沉默了许久。Sharon只能凭借着路灯微弱的光影，从后视镜里窥探到一丝他冰冷如霜的神色。
除了被压抑着的愤怒，还有无法言明的伤心……以及愧疚。
这都是小姑娘能够感知到的却又完全无法理解的情绪。
那一点点的生气早就被她抛至脑后，虽然Sharon有时候确实会过于活泼，但也不是那种不分场合的小捣蛋鬼，尤其是现在车里的气氛格外压抑，即便是她也知道这时候不应该给托尼添什么麻烦。保持安静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只不过Sharon依然会觉得不那么好受，和玩具无关，但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这是为什么。
——凡人者，七情六欲。六根不净，则难修正果。
——但，你不一样。
可是，有哪里……不一样呢？
Sharon眨了眨眼睛，却如何也想不起和她说了这些话的人，她的师傅，是什么模样。
车子终于再次起步，只是却换了个和之前完全相反的方向行驶。Sharon便也不再纠结于，从她脑海里突然浮现的，那道让她无比怀念的声音。
到达医院的时候托尼才惊觉，把小姑娘一起带过来其实并不太妥当，但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把小朋友独自留在车上。
“我们要进去看个叔叔，”托尼将小姑娘抱下了车，摸摸她的头解释此行的目的，也提醒着，“还记得那个给你带过几次好吃的，名字很开朗，却整天愁眉苦脸的叔叔吗？”
Sharon乖乖的趴在他肩膀上，她记得在没有阿姨来做饭之前，给她带吃食的只有两个人，所以不需要多想就能给出答案：“是哈皮叔叔。”
“是的，你很聪明，甜心。”托尼按下楼层的按钮，电梯门渐渐合上，密闭的空间里除了他们再没其他人。
“他遇到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所以我们现在来看望他。”托尼望着门上面自己模糊的身影，尽量用一些不那么直白的措辞，虽然语气并没有太过沉重，但他其实能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
【而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妮妮……”
小姑娘的声音让托尼回了神，她的两个马尾鞭在玩了一天后已经松松散散，脸上也早已没有出门时的精神劲儿，只是眼睛始终亮的惊人。而这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小朋友，却用无比无比真挚的声音说，“没关系的，Sharon是可以带来好运哒，无论多糟糕的坏事情，都能赶跑的！”
末了还拍拍他的肩，很是笨拙的安慰道：“不要怕哦。”
“……当然。”
小朋友的安慰，自然没有人会在意她的逻辑性或可信度，它最大的作用大概是让被生活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成年人，还能感受到那股贴心的温暖。
所以托尼很配合，即便他好几次在给小姑娘讲睡前故事时，对那些少儿童话有着各种各样的花式吐槽，但这一刻他就像是，完全相信眼前的小姑娘会有魔法一样。
“毕竟Sharon可是大家的小天使。”
其实小姑娘不是很清楚“天使”是什么，不过想来也不是坏的事物，所以也就坦然的点了点头：“那就是吧。”
哈皮的伤自然不轻，目前仍然是深度昏迷的状态，那么大规模的一场爆炸，能被抢救回来已是万幸。
他的身上插上了很多仪器的管子，Sharon一样也不认识，只知道有这些东西在才能维持哈皮的生命。而他的脸上，纱布没有包住的部位依然裸露着青青紫紫的伤口，看上去有些狰狞。
病房里只有心电监护仪上发出的、规律的滴滴声，托尼在病床边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小姑娘，仿佛自言自语道：“他会好起来的。”
之后便走到仪器后面，将座椅上的遥控拿起来打开了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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