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孜禾蹲在公交车站牌底下,一心一意抱着个三四年没换过的小破手机,指尖毫无规律地划着。
公交站牌就在丁字路口,横着这条道是临近几条街的主干,里面怼着个学校,小学初中一体,高中部则在“丁”字的竖勾下面一个路口。
白天,尤其是上放学高峰,这里人满为患。
此时末班车已经离开一个多小时,横竖两道上看不见几个人影,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就沉寂在如水的夜色中,偶而有一两个亮着灯的,也不过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
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就一直蹲在那,身后小超市的灯光和沿街的路灯一白一黄,柔和地照在身上,拉出一大一小一横一纵两个影子。
景孜禾这关过得异常艰难,他一般都是上手直接过,很少能这样连续死三四回,游戏里的小人正在被野狗撕咬,他终于换了个姿势,伸长手臂,将脸埋在膝盖上长长出了口气。
屏幕渐渐暗下去,弹出“重新开始”的界面。
少年闭着眼睛,身影寂寥而疲惫,像个厌倦尘世的艺术雕像,在街角静默着。
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收回一只手,看了一眼手机,关掉游戏。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来电上显示“鳝鱼”两个字。
他立马按下接听:“到哪儿了?”
“鳝鱼”在手机中的声音听起来要比平常说话低沉,这点低沉一旦笑起来很致命,更过分的是他一直就是个爱笑的人,笑声直戳这个公交站牌下的“落魄”少年心底,百戳百中,例无虚发。
姜扇余:“抬头。”
景孜禾闻声抬头,对面马路边上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越野。
他眼神淡淡地黏在车上,却半天不动,依旧保持之前的样子——伸着一只胳膊,关节抵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举着手机,也不说话。
姜扇余:“……怎么?蹲那下蛋呢?要我扶您老人家起来吗?”
景孜禾小声地“嗯”了一声,然后对着驾驶座黑漆漆的玻璃窗子忍不住笑了。
“……”手机里传来忙音,是姜扇余直接掐了电话。
下一秒车门打开,一条腿伸了出来,景孜禾一眼看出来这是他那条黑色的破洞牛仔裤,哼笑了一声,直直盯着那人在马路上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
“大爷,开不开心,小的亲自来接您了,是抱着过去呢还是背着?”马路上没有车,姜扇余直接蹲在人行道下面,和景孜禾面对面,他支着头笑。
“为什么穿我的裤子?”景孜禾答非所问。
姜扇余慢条斯理地说:“好看呗。”
景孜禾问:“你自己的不好看?非要穿我的?”
两个人在大街上也不着急走,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上了。
姜扇余正对着亮光的小超市,景孜禾的影子没能遮住他,眼睛里便也反着一点亮:“我喜欢。”
“你是谁?”
景孜禾前言不搭后语,对姜扇余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他笑:“我是我家大爷的小的呀。”
这种问题没有标准答案,让人满意了就行。
于是话题又绕了回来。
景孜禾不依不饶:“你喜欢就能穿我的裤子?”
小超市的店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柜台走到货架边,大老远的,还欲盖弥彰地抱着几包零食装作整理货架的样子偷偷往这边瞄,隔着玻璃门都能感受到她火热的好奇。
姜扇余觉得是时候结束这个对话了,他站起身把手递给景孜禾,一脸温和又无奈地笑:“我还不能穿我家大爷的裤子了?穿了怎么了,大爷都不嫌我,怎么路边一个小屁孩这么多介意?”
小屁孩景孜禾接受了现在不是大爷的设定,见好就收地就着那只手起身,随口道:“行,那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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