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的惊呼，把原本就寝的上皇也喊了出来。
惊骇无比的看了眼不断往外吐血，似乎奄奄一息的贾敬，泛青的手指还死死拽着帝王的衣袖，一副还有遗言要交代的模样。上皇目光转移到带着些惶然失神的皇帝儿子身上，狠狠深呼吸一口气，毫不犹豫怒吼了一句：“你们这群孽障，能不能别胡乱揣摩心意？”
说完，干脆无比把皇帝给赶了出去。
当今听得这话，再看着“咣当”关上的房门，心中一紧，难得有些忐忑不安起来。的确，若是先前贾敬所言的密闻都为真的话，那贾敬的确死了，贾家或许才会有些富贵体面。但贾敬不能……也不该死在大明宫啊？
不对……
耳畔回想着先前那一声失神的怒喝，当今垂眸敛了嘴角一丝自嘲的笑来。贾敬恐怕是特意死在太上皇的面前的。毕竟，上皇对贾家有情谊，而他这个皇帝并没有。能够护住贾家的是上皇，而不是他这个琢磨着要废掉四王八公这根深蒂固的老牌勋贵的帝皇。
迎着外头夜风的吹拂，当今抬眸看了眼渐渐泛白的天空。时光一弹指而过，新的一天不知不觉而来。
又得上朝了。
早朝很早吗？
正思忖着，当今听得急促的脚步声，瞥了眼跪地行礼的黄老御医，挥挥手：“平身，赶紧入内吧。”
这黄老御医可以说是他父皇专用的御医了。医术自然高超，只要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贾敬这条命总能够救回来了。或许救回之后，他们倒是开诚布公商谈，而后有什么误会都能接开了。
只不过他这个皇帝愈发显得多余，随时处于被废之中。
冷哼了两声，当今一挥袖子，眼角余光扫见你一滩的血渍，面色沉沉，迈步回了寝宫。洗漱过后还得上朝，他很忙。
忙得压根不甚在意某个人的病情。
反正区区一个帝王替身的道士罢了。
这个名分，他这个当皇帝的如何给不得了？
只不过得等人活着以后在颁布，否则多不吉利。
浑然不知当今心思如何的偏飞，大明宫内黄老御医诊了诊脉，百思不得其解。说没中、毒吧，还真有点、毒。可说严重吧，但偏偏又能吊着一口气，死不了。
瞧着自己心腹御医面带踌躇，欲言又止的，上皇挥挥手，示意左右，乃至戴权都退下。待偌大的殿内就剩下两个人了，才面无表情的开口：“贾敬，你可真想死不成？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面色泛着灰白的贾敬不急不缓吐出一口血水，淡淡道：“回皇上的话，贫道是真心想死。但不甚……”
冲着人讨好笑了笑，“不甚吃错了丹药。”
“你自己配的？”上皇面无表情问道。
“家里那个熊孩子不好好学习就罢了，还爱吃甜的，牙都快生龃龉了，这打算丢人甜点里，吓唬吓唬的。”
上皇：“…………你骗谁？你家独苗就那么一个，能吓唬到吐血的程度？”
“然后逆转了功法，就……”贾敬又吐了口血，声音无比虚弱着：“总……总不好欺君之罪是吧？但……但上皇，您看突发意外，皇上第一反应还是很善良的。您不能欺负老实孩子啊。”
上皇面色沉沉的看着贾敬，“你真对帝位无动于衷？”
“皇上，”贾敬神色随之肃穆，定睛看着帝皇，“贫道真不在意。要怪也要怪您小时候太宠我啊。我什么都不缺，又不像太子他们兄弟多，围绕着皇位又紧张感，得竞争。打小，我就是宁国府继承人，四王八公老牌勋贵们的领头羊，您也疼着，且我学习过目不忘，武学天赋也好。人生唯一的挫折，恐怕就是没拿一个探花郎头衔了。”
攒了攒力气，贾敬继续道：“但是我失利了，爹宠着叔父哄着，就连赦儿他们都小心翼翼劝着，还有您私底下也忙着查缘由。把答案送到我跟前。”
“我姓贾，我是宁府的独苗苗。”
“皇上，独苗苗您懂吗？全天下最好的都是送到我跟前，而不是我自己去争去夺。”
上皇沉默不语。
“当然，您也是我叔父。我贾敬就剩下您这么一个长辈了。”贾敬缓缓挺直了脊背，不容置喙的拉着上皇的手，和声道：“有我在，一定会让您安心无忧的养老的。皇宫您不愿意呆了，在宁府您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把军权给当今吧。没钱没军权的皇帝也难当，咱们养老钱就自己留着。其他不说他知晓我的身份后，也只会紧绷着弦愈发努力做好帝王的。”
“皇家还是得有竞争的。但在拖延下去，他的儿子们长大了，那眼力见越发没了怎么办？老话说得好，仓禀足而知荣辱。缺钱缺人就缺底气。”
上皇直勾勾的盯着贾敬，不错过人脸上一丝一毫神色的变化，恨不得那西洋泊来的放大镜一寸一寸的放大了审视过去。可盯来盯去盯久了看，这小白脸的咋看咋好看，咋就不是他亲生的呢？
上皇抑郁吁口气，望着那虽然面色惨白，但说到最后眸光熠熠，不带任何阴鸷算计的眼珠子，磨磨牙，侧目望着不知何时冉冉升起的朝阳。
那朝阳透着窗缝钻进了屋内，带来了几缕的明亮。在偌大的宫殿内，显得很渺小。似乎风一吹就散开了。压根比不上屋内富贵堂皇一根根小臂似粗壮的蜡烛，还有窗前用来装饰的夜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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