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 。
“我的粮都送到平城了，户部那边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元锦瑟睁大了眼睛，轻声问道。
“大院君七天前就已经通过镇将查明了三镇和晋北的灾情。瞒报的是郑译，不过……大院君只是令郑译闭门思过三日，罚俸一个月。”覃吉悄声回答道。
“只怕有了圣上的私粮赈济，大院君倒乐得将此次灾情轻描淡写地揭过了。”碗碗扬了她的新月弯眉，也是悄悄叹道。
“大院君这几日只是发文申斥三镇镇将和平城、代郡、雁门的郡守。说：
‘四月，谒者台出使茹茹之前，我就已交代慕容延代我传谕尔等注意防控边镇旱灾；五月，我又朱批了尔等奏报，令尔等防灾，将黔首百姓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采取措施，预防旱情。如今旱情发生，愈演愈烈，尔等竟然不防控流民，不但凭流民淫祀求雨，还听凭其流入关中，传播疾疫。今责令尔等，领府兵、镇户严防死守，我亦将增派驻将协防，切不可再令灾民随意流动进入他郡。姑宥尔愆，以观后效。’”
碗碗记性过目不忘，又天天在门下省抄邸报公文，对于这些细节再清楚不过了，立时就背出一则大院君所发的申斥口谕。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声总结道：“看来，大院君最在意的，是灾民不要流入关中，坏了都城的和谐局面。”
“府兵？镇户？再不赈济，府兵马上就变流民，镇户马上变流寇，你们信不信？”
“我那一点点粮食，只怕也是杯水车薪吧？”
元锦瑟右手扶额，遮住了眼睛。
“还好的。运粮的庄户们自己吃粮极为俭省，路上几乎没有克扣损耗，带队的贾大人每到一地，先带庄户找水源掘井，将麦粉糠粉加上干菜一齐煮成稀粥发放，全活百姓无数。各县都发公文到尚书省，感念圣上恩情。”
碗碗只能拣个好点的消息安慰她。
“哼，只怕是看看没有油水可捞，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还指不定怎么骂我呢！”元锦瑟翻了个白眼。
“崔真人上书大院君，请求入京了。”覃吉还是像以前一样话少，但说的都是重磅消息。
元锦瑟一愣——这个时候忽然请求入京？
覃吉悄声问：“圣上，这个崔真人自到了怀荒镇就与大院君联络颇为密切。他虽是您的业师，您能确定他可靠吗？”他经历数朝，行事特别谨慎。
元锦瑟想到临行前托张丰儿传来的石蜜朱丸的真相，想到他捎来的火镰，还有那首“更须十载君看取”的诗，点了点头，顺便从袖子里掏出那个装过火镰的牛皮夹子，递给了碗碗，“这个是崔浩送来的，东西我有别的用处，夹子你收着吧。”
碗碗点头，将那牛皮夹子小心地揣进了怀里。
覃吉又问：“圣上，真的要纳那十个贵女入宫？”
元锦瑟点了点头，嘲讽地说道：“中书省救灾不急，帮朕纳妃倒是挺着急，没有十几天名单都列好了。”
只怕是独孤霓凰的肚子等不了了吧？她的名字果然赫然在列。
覃吉继续追问：“圣上，可是要……杀母留子？”
如果要杀母留子，他只怕手上又要沾上无辜者的鲜血了，这宫廷几十年，他真是厌恶透了。
“不。我要留母夺子。”说完，元锦瑟叹了口气。
她也希望这世界上每个孩子都能在亲生母亲的呵护下平安快乐的成长。
可是，这可能吗？
她不夺子，这些贵女们就会挟子自重，威胁到她的安全——她可不是真的死不了的神仙啊？
就算是让她们抚养自己的孩子，又能保证生下的孩子平安快乐吗？孩子天生爱自己的父母，父母可就未必了，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生子不举”的父母呢？譬如她那独孤霓凰表姐，不是就把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阿宝抛弃了吗？
想到这里，她又郑重地对覃吉说：“覃爷爷。从今往后，朕请你做的头等大事，就是保护朕的孩子的安全。盯住这些贵女，不可以让她们因为争宠害了朕的孩子。”
覃吉叉手唱喏，却还是忍不住劝说：“圣上年纪尚小，将来未必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何必……”
元锦瑟摇了摇头：“亲生与否，其实又有什么要紧？
你看我庄上那些孩子，特别是年幼的，如今就算亲生父母来接他们，他们只怕也不会跟去，而是会扒着华年哭喊：‘阿娘不要丢下我！’
只要我用心养育他们，他们就是我的孩子。
再说，人虽然生来品性各异，但子曰：‘有教无类’，好生教导，长大不论是否成才，总归不会走得太歪。”
她接着嘱咐：“等她们入了宫，请覃爷爷根据她们的日子给她们排了侍寝的时间，一个月三十天，全部给大院君排满。”
覃吉点了头：“圣上是要保护那茹茹公主吧？不过……只怕她并不懂得领情。”
“不用她领情。”元锦瑟闭了眼睛。
是她为了脱身，害了这茹茹公主，茹茹公主何必领情？
为了脱身，她马上还要害这十个女孩子。
只希望以她们的年纪，一个月轮到两三次，还能受得住吧！
“还有……那独孤氏的贵女……老奴专门安排人盯住吧？”
覃吉很了解情况，这提议，其实已经是他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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