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番外七-谒
天没亮，房子里两位男主人已经起床洗漱了。
唐无极站在穿衣镜前，仔仔细细打好领带，整整衣领，最后从衣柜里拎出黑色西装外套。
陆竞慈从镜中打量他两眼，说：“穿警服吧。”
“那不行，我今天第一次正式拜会你爸，必须这么穿！”唐无极从镜中望向身后的人，又说，“穿警服半路遇见什么情况你说我管是不管啊？我今天才没空管闲事呢。”
陆竞慈说：“你穿便服就能忍住不管闲事了？”
唐无极：“这你不懂了吧，穿便服管闲事跟穿警服管闲事那能一样吗？穿警服管了就得管到底，穿便服嘛……别人看我这么帅，怎么着不得给点面子。”
陆竞慈：“别贫嘴了，到时间了，还得先去取花。”
唐无极：“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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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国庆是个老片儿警，一辈子在基层岗位上发光发热，螺丝钉一样的小人物。
老片儿警中年丧偶，无孩。
某个深冬的清晨，有人抱着个男婴到所里报案，说早上一出门在家门口捡了个孩子。那个年代没有天网监控没有DNA数据库，“科技强警”的概念仅仅是个模糊的构想，民警们走访摸排一整天才把那个往别人家门口扔孩子的人给揪出来，结果是个小学生。
小男孩三年级，被警察找到学校，吓得连哭带嚎。民警们把他家长也叫来了，安抚情绪给吃给喝，好一通哄，总算弄清了原委。
小孩说早起上学路上有个老奶奶把纸壳箱交给他，又给了他两元钱，叫他把纸壳箱放在附近一家人家的门口。他说他以为纸壳箱里装的是什么小猫小狗，拿着又不重，就学雷锋做好事，帮了这个忙。
再问他那老奶奶长什么样，小孩儿说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带着帽子围巾口罩，穿个深红色棉袄，本地口音。
这样的老太太满大街都是。
线索到这里断了。
扔孩子的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可孩子是一天也不能离开人。小婴儿目测还未出月，是个性子沉静的娃儿，不哭不闹，长相周正，很是招人疼。他的小包被儿和小衣袜都非常上档次，还裹着那个年代少见的纸尿片，怎么看怎么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民警们给他的衣物拍了不少照片，积极寻找他的家人，只可惜一个多月过去了仍无头绪。
孩子的家人找不到，由民警们轮流喂养终究不是个事，最后大伙一商量，还是先把孩子寄养到福利院吧。
可事情就要拍板时又有人不干了，老片儿警陆国庆站了出来。
最终这名男婴成为了陆国庆的养子，也成了江集街派出所的镇所之宝。
老陆回家把字典翻过来倒过去地钻研，绞尽脑汁给孩子起了个名，叫陆竞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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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国庆一辈子没有再娶。别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也不肯去见，经常笑眯眯地说：养不起养不起啊，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这点儿工资养活一个儿子将将够用，老婆那实在是养不起了。
每每提起儿子，老陆满脸的得意，收都收不住。不怪他得意，他儿子属实出众，活像是土鸡窝里栖着的金凤凰。
有的人天生就自带锋芒，他儿子就是这种人。
陆竞慈大二那年带领学校的辩论队到首都参赛，结果那一次他不仅捧回了冠军奖杯，还被他的生身父母找上了门来。
当那对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女站在陆国庆的面前百感交集地向他千恩万谢时，老片儿警当场傻了眼。
他儿子原来真的是金凤凰。
大家坐下来细说当年事，原来陆竞慈才落地一周就被家里的小保姆掉了包。小保姆的亲娘带着婴儿赶回了千里之外的老家给扔掉了，而保姆亲哥哥的孩子被送到了主人家里，成为了主人家的少爷。
艺术源于生活，现实往往比戏剧还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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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国庆连着三天吃不下睡不着。
孩子的亲生父母大有来头，这是天大的好事。他们给了他一大笔酬谢金，这下他终于不必再精打细算地度日、省吃俭用地攒钱了。
之前他一直托人留意靠谱的出国留学机构，想等孩子念完了大学送他出国，他总在想着到那时候钱也该攒得差不多了，再不够的话可以把老房子卖了。可现在一瞧，对于陆竞慈的亲爹妈来说，送孩子出个国留个学根本是小事一桩。
儿子将来的一切都用不着他再操心了。
老陆半夜躺在被窝里忍不住心酸地抹眼角，心想：果然啊，我这种土鳖怎么配有那样的儿子呢？
不夸张地说，他二十来年来就没见过比自己儿子更出色的孩子。
陆竞慈要长相有长相，要脑瓜有脑瓜，放在哪儿都光芒四射，一骑绝尘。就是家里拮据了点儿，拖了他的后腿，可是就这样，还有数不清的姑娘成天往他儿子的书包里塞情书呢。
老陆擦干了眼泪，又想：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喝上媳妇儿茶，等到儿子结婚那天，父母席上坐着的……
该是别人了吧。
唉。
老片儿警忧心忡忡地合上眼，天快亮了才睡着。
起床时满鼻子饭香，老陆到厅里一看，陆竞慈把饭都准备好了，烧了好几个菜。
老陆说了声：“这么多菜啊。”
他们家过节时才烧这么多菜。
陆竞慈扫他一眼，冷声道：“你看看几点了，才起来，天天迟到早退，你想提前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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