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陆少卿回来了。”
于小青回家，手里各攥了一把糖。
于晓梅正在做饭，灶下烧着火，手上又要往锅里忙活。
家里粮食不多了，得省着吃，她跟人学做菜团子，不晓得哪点做得不对，松松散散的要么不成团，要么扁塌塌没个形状，百忙里抽空问她：“你看见了？”
“我听同学说的，”于小青摇头，“说他提了一个大包回去，鼓鼓囊囊的，装了很多好东西。”
她把糖放到锅灶旁边，“陆奶奶给的。”
“你去老房子啦？”搬出来后，为了区分，于晓梅每每说到那边，总用老房子代称。
这时候乡镇的小学和中学，麦收时都要放一个星期的假，俗称麦假。
陆来顺早出晚归，于晓梅也跟着忙活，今年公社号召学校组织师生参与双抢，她要带头做表率。
所以格外累得慌，往年虽然也要搭把手，实际上队长都会意思意思给于晓梅派个轻松活计，不跟现在，她也要顶着大太阳拿镰刀割麦子，可真是累死她了。
自己倒霉，要挣表现，于晓梅可不想白白再搭上侄女。
因为钱的问题，于小青一时半会不好回县城姥姥家，就在村里玩。
“我去问他检查的结果，我跟他可是同桌，他万一得病，不得传染给我呀？”她也会担心的好不好。
于晓梅赶紧问：“少卿得病没有？”
“没有，去的人都没事，就那个姓丁的有问题，陆少卿好像说他的病暂时不传染。”
于晓梅放下心，开始关心另一件事，“那边都买了些什么东西，就给你这几块糖？”
“还给了一块桃酥，我吃了。”于小青翘起嘴巴，有些不开心，“我去的时候他们东西都收拾完藏起来了，对了，我看到厨房里有肉，这么大一块，”她用手比划了一下，“陆奶奶切了好多在盆里，还放了好多盐。”
这是用盐腌起来慢慢吃呀，于晓梅看到侄女比划的形状，至少有三四斤大小。
果然是挣钱了哈，买肉都开始大手大脚了，那么些肉，陆家今天中午的伙食，油水得多足呀。
看看自家的水煮菜，油都舍不得放，从搬家出来一家人就没吃过肉，因为养的鸡太小不到下蛋时候，连鸡蛋都没吃过几回。
于晓梅霎时间没了做饭的心情。
“咱家中午就吃这些？”陆来顺下工回来，洗过手脸往桌前一坐，傻眼了。
一小盆绿油油的水煮小白菜，往常还能看到飘个油星，今天就纯粹是白水煮，淡而无味，连盐都没怎么放，野菜团子绿的发黑，咬一口苦了巴唧的，一点吃不出来青菜的香甜。
“有现成的吃就不错了，你好意思挑挑拣拣？嫌不好回你妈家吃去，人家家里吃大肥肉，一大盆，管造。”
于晓梅给于小青蒸了个鸡蛋羹，提前打发她回屋，自己坐那儿，越想越气得慌。
“陆少卿进城，好吃好喝买了恁大一包，我们是一星半点落不着，小青好心上门关心少卿的检查结果，老婆子就拿几块糖把孩子打发了，自个买了好几斤大肥肉，吃不了用盐腌起来。”没见过这么狠心的老人，真就一毛不拔，自己吃香喝辣的，干看着儿女吃糠咽菜。
“都是一家人，这么多年了，就是养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吧？他们可倒好，明知道咱们没油水，怎么就不能割点肉送我们香香嘴？哪怕一两二两，也是个意思。”
“咱刚搬出来，日子多难啊，村里人还晓得搭把手，给我们送点青菜吃，他们真好意思，不说来看看我们过的好不好，跟没我们这家人似的。”
陆来顺默不作声的喝汤吃菜团子。
于晓梅厌恶的横他一眼，“你哑巴了？没听见我说话？不会吱个声呀你。”
陆来顺叹口气，“你让我说什么？爸妈没惦记我们的东西，咱们也别惦记他们的，过好过坏看咱们自己的本事。”
“我不是惦记他们的东西，我是气不过他们这态度，什么意思，以后要跟咱们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了？”
于晓梅无论如何气都不顺：“什么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咱们又没跟爸妈撕破脸，这就把我们当陌生人待啦？他们有好吃的惦记儿女一口，咱们有好吃的送老人一些，有来有往才是常理，你看谁家老人关起门来吃独食？你说我寒心不寒心啊。”
说着她抹起眼泪：“小青都看到了，那么多肉，你爸妈都不说留小青中午吃饭，她一个小孩子通共能吃多少？连客气一下的话都没有，小青怎么想，我怎么想？你呢？他们也太狠心了！”
陆来顺发狠的嚼菜团子，嗡声嗡气道：“麦忙过后，我把手上的活赶赶，拿到钱咱也去买肉吃。”
“你能挣多少？够不够老头子的零头？指望你，指望你黄花菜都凉了！”
“你后悔了？当初我劝你别搬家，你听我的吗？现在跟我嚷嚷，你嚷嚷啥？咱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我做主了？外边不歇气，回家还要受气，我的日子好过是不是？”
陆来顺烦燥的扔下筷子，“我爸妈吃的再好，那是他们自己挣的，不是我们孝敬的，你眼红啥？他们该你的欠你的，又不是肉多到吃不完，凭啥要送给咱们吃？小青跟他们什么关系？我这个儿子都没有血缘亲，她算个啥，人家的东西再多，凭啥要给她？你有什么好气的？大学生了不起啊，学校就教你们，不想付出只想着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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