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树记得那是夏日里的某一天，他和巫家兄妹的相遇。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让人慵懒无比，韩树仰面躺在自家庭院的草坪上，在脸上遮了一把扇子，手边趴着他家的那只大肥猫。
他是韩文晔的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堂兄弟们又离自己太远，平日里很少走动。
父亲韩文晔要么领军出战，要么在京城办事，母亲虞氏开了武馆，手下有几个得力弟子，也没空管自家儿子。
从韩树记事起，陪伴他的只有身边的这只肥猫。
他刚要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就听有人进了院子，似乎是父亲的声音。
“豫纾先生，您这边请。”
“韩侯爷，你这院子修缮得甚妙啊。”
韩树好奇地拿开脸上的折扇，强烈的太阳光直接照在脸上，他揉了揉眼，坐起身。
“小树，快来见过先生。”韩文晔发现儿子在院中，连忙道。
韩树想起来了，昨日父亲说给自己请了个教书先生，要在家里办个家塾。
这样一来韩府就会热闹起来罢。
“弟子韩树见过先生。”韩树朝张铖不熟练地作揖道，张铖甚是欢喜，连忙摸了摸韩树的头发：“小树看着真机灵，今年岁几何？”
“八周岁了。”韩树一面回答道，一面偷偷打量着张铖。
“你去收拾收拾，一会儿还有客来。”韩文晔吩咐他道。
韩树乖巧地回到屋里，踩着凳子从柜子的最顶层拿出自己比较正式的衣衫，刚脱下.身上的寝衣，还没来得及换，就听身后一阵嬉闹声。
“寻桐，你又乱跑，我要告诉父亲！”
“你不也跟过来了吗？要挨打一起挨打！”
两个孩子就这样追逐打闹着，冲进韩树的屋子。
韩树连忙把衣服穿好，回头打量两人，这两个孩子个头差不多高，眉眼也极为相像，看上去应该是兄妹。
女孩穿了件笼纱长裙，裙摆拖了地，总是被绊倒，男孩一身褐色短衫，腰间带着一把木剑，似乎以此为傲。
韩树问道：“你们是谁？”
“哥哥是来上课的，我跟着他过来玩。”女孩很听话地回答道，被身边的男孩白了一眼。
韩树的目光落在那男孩身上，他比自己矮半头，很容易就能摸到男孩的头顶，韩树也不知为何，看着男孩蓬松的头发，就像小兽柔软的毛，不知不觉便揉了上去。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韩树捧着被打红的手背，哭哭啼啼地跑出门去。
巫韧和韩文晔面对面坐下来，韩文晔一边唤丫鬟沏茶，一边自豪地介绍道：
“韩府泡茶用的水都是从七雀山上运下来的雪水，你可别小瞧着雪水，用它泡茶，不仅茶叶舒展得更漂亮，泡出来的茶水也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韩兄府上的茶自然是好的，只是没想到这泡茶的水也大有门道，”巫韧笑着夸赞了几句，话锋一转，“不过，近年来韩兄似乎开始养生了嘛。”
“养生应该从娃娃抓起！”韩文晔笑眯眯地给巫韧递过一杯茶，“听门外的动静，许是豫纾先生来了。”
紧接着，一位一袭白衣的老者悠哉悠哉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书匣的小书童。
“豫纾先生，快请坐，”韩文晔笑眯眯地扶过张铖，又向他介绍道，“这位是巫长松巫大人，我的兄弟。他的长子也会和小树一起上学。”
巫韧连忙又行一礼，道：“在下巫韧，以后还要请先生多指点。”
张铖观察着巫韧，慢慢点点头，笑道：“好啊，我就不闲坐了，再去看看学生吧！”
“小玉，你快去把韩树他们叫过来。”韩文晔吩咐丫鬟，又转过来拉张铖坐下，道，“哪有您亲去的道理，自是晚辈来见长辈。”
“你还是这般耿直！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哪来那么多规矩！”虽然这么说着，但并未见张铖脸上愠怒，“当年教你的时候，也没发现你这么木讷啊。”
韩文晔低垂眼眸耐心听着，就像是当年聆听恩师的教诲一般，旁边的巫韧倒是憋不住笑出了声，道：“看来他这倔脾气连先生都看不下去了。”
“巫大人是性情中人，比我这徒儿出息多了。”张铖夸赞道，丝毫不掩饰对巫韧的欣赏之意。
韩文晔冷哼一声道：“老师今日初识长松就如此偏心……罢了罢了，只求老师别因为我冷落我家孩儿。”
说罢，三人都大笑起来，气氛非常融洽。
刚进屋就听到了三位大人的笑声，巫寻桉好奇，连忙拉着巫寻桐的衣袖走上前几步，躲在自家哥哥身后悄悄打量着那个白衣老人。
“韩树拜见先生。”韩树走上前行礼，顺便瞪了巫寻桐一眼。
巫寻桐也赶紧跟上：“寻桐拜见先生。”
“好好，好啊，这两个孩子俊秀机灵，都是好孩子啊。”
张铖素来性情温和，见几个孩子，甚是怜爱，心情大好，来时坐马车的眩晕感也缓解不少。
他又是个书痴，曾经为了教书连饭都不吃，此时此刻他甚至还想立刻开始上课。
韩文晔了解张老，连忙说：“先生先去休息，还有几家孩子今日没来，这家塾就从明日开起吧。”
“我还不累，”张铖并不吃这一套，目光又放在两个孩子身上，笑道，“我先探探底，考一考你们。”
“平日里你们都读些什么书啊，”张铖从书童背的书匣里掏出一本古书，看样子已经有许多年的历史了，边边角角都打了卷，“谁回答的好，我把这本《大墟》送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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